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寿光晓：绿墙
2022-02-26 00:00 阅读量:6k+
华人号：南方诗歌
节日
夜的黑鳞片，冰凉。
使万物僵硬，
被捕获，直至完全吞没。
而瓦房愈加明亮，
如同节日。
铁铲在漆黑的杂物间，等待
再一次掘入土中。
土豆在泥土里，那神赐的位置
炼制沉默的金块，
绿色羽翅在风中舞动。
谷子在谷仓里，
将成为更多的谷子。
你准确预言了果实坠落的时间。
像刚冷却的灰烬，
松开肉体，光和意义。
一切混沌虚无，渊面黑暗。
雨落在屋顶，
轻奏安魂曲。
2021.4.15
遗址
一座郊外废弃的农垦场
破败。佝偻
但攫住我
以铁锈、斑痕、沉默的黑洞
庭院深处
光和影在咀嚼四月
轻声探讨
牙齿的考古学：
“死亡才是永恒？”
隐约的字迹，裸露海绵的沙发，遗弃的报纸
一台被蛛网捕获的风车
望向我，又回归
自我的深渊
谁在凝视？
2021.04.10
寂静
琴声消逝后
他被巨大的阴翳捕获
接受鸟鸣
那个无所不在的声音的审讯
他在适应
黑暗，爬上手臂的凉意
以及无边的空洞
一只玄鸟掠过
翅膀会掀起怎样的波澜
他听见发芽
也听见死去
2019.6.1
绿墙
这爬满藤蔓的五月的绿墙
一个发光体——
正如我所见
以绿色火焰的眼
望向深渊
而内部——
你的宗教和哲学
曾堆满金黄的谷粒和种子
——在歌唱
透过，岁月砖体的罅隙，
那密集的，钻入其中的，
梦想的根须
呼吸，共鸣，吐出——
炉内的词和星光
将光亮的触摸
伸向天空
2021.05.24
挖笋
他剥弃层层外衣，只食笋尖嫩的部分。
——苏波《诗人》
而我更迷恋寻找与挖掘的过程，
以经验、热情、专注的锄刃，
细察地形的走向，
找到隐秘之门——
矛盾的拱起，闪电的裂隙，
词语无法说出的部分。
掀开掩盖其上也给其养分的表层，
掘出另一个星系，
（我们通常置身其上而茫然不知）
庞大，绚烂，自在，
捧出那鲜活的金色魂灵。
2022.01.17
小夜曲
那是冬天，地窖旁
父亲说着简单的维语和两个男人交易，
卖掉他亲手种的大白菜。
院子外面的土路，
通向戈壁滩上父亲的学校。
我常常趴在高处的沙堆上
望向校园的土围墙
直到读书声消失黄昏降临。
远处有驼铃声传来，
夜色四合，白杨树下
系好缰绳的人围着篝火人跳起舞来。
这一切就这样留在我的记忆中，
一动不动，永远保持这样，
“超越日历，超越深渊”，
超越摧毁父亲的老年，
如同亚当•扎加耶夫斯基的《小夜曲》。
即使现在，父亲已离世廿年，
戴着眼镜的他依然笑容可掬，借助手势
说着生硬的维语，嘴里哈出的白汽还没散去。
此时正值腊月十一，
江南的夜幕已完全放下，
在体育馆路的一家新疆烤肉店，
炭火正旺，店员轻声说着维语，
烤架上香气四溢，白烟袅袅
如同回忆。我坐在角落，
像一头骆驼拴在白杨树上。
2022.01.14
另一种生活
他采撷清晨的露珠、草叶
云朵和流水，繁星似的鸟鸣
翅膀上的风及移动的阴影和光线，
也采撷和南瓜花一样“挂在空中的词*”——
在沉默的藤蔓间。
他借来斧头，走进湖边的森林，
搭建木屋和另一种生活。
当夜色降临
他又一次开始采撷
并紧紧拥抱自己。
每当这个时候，那些隐身的刀剑
便停顿于半空
和他置身的馥郁花园。
*引自美国诗人罗伯特.洛威尔的《历史》
2021.08.15
女王
黑暗中她睁开眼睛
世界呼啸而至
她轻声叹息
心里盘桓的事物
像琴键被一个个奏响
窗外
香樟分泌对世界的态度，像布道者
她习惯于这种姿态
在镜头下
不时闪现森白的牙齿
和匕首般的舌头
而在另一方暗室
她拥有十八对眉毛和多变的唇色
“眉毛应该更细长”
有人轻声叹息
黑微微晃动又恢复原状
有个声音响起——
“你能否表达整体中最小碎片的声音。
你能否在见到卑鄙时直呼其名。
如果你遇见某个真正生活着的人
你会知道吗？
你是否滥用华丽的辞藻？”*
她服从于她的世界的规律和法则
散发着草木气息和血腥味
她常于睡梦中惊醒
残存的记忆里狮子在游荡
月光下白骨累累
*引自亚当-扎加耶夫斯基诗句
2021.4.6
樟墩：十月的最后一天
十月的最后一天
沿着布满水葫芦的混浊水渠
我被嘎嘎喊叫的鸭子那红色的扁嘴捕获
随着欢快的大军摇摇摆摆前进又后退
之后又被路边蹦跳的麻雀夺走
伏在它们褐色带有斑纹的羽毛上
（它们袒露着圆鼓鼓的白肚皮毫不遮掩富态）
飞到一片片金色稻田的上空
化为五线谱上秋收乐章里的一个音符
而白鹭却把我带到樟墩
一列列低矮的房屋
站在跟前一抬头就能看见黑色的瓦片
炊烟正从屋顶袅袅而出
我与它们交谈
被裹入充满烟火味的气息中
十八棵桂花树，或许更多
粗壮，冷峻，缤纷
静默如谜却不停歇
那“忘我的，完全无用的专注”
和想象的地图的绘制
如一位作品极少的女诗人
桂花像雨一样从枝头无声落下
远处有劈柴声传来
人们从井里打水，围着石板洗衣
这美妙的地方
我只和懂她的人一起分享
就像家中
挤满自然文学书籍的弧形大书柜
令人心安
2021.10.31
飞蚊与蝉鸣
头颅如老柳
更多地向逝去的流水倾斜
谛听，沉思
而光的折射
使枝头银光闪亮
使粗砺更粗砺，使沉默更沉默
使皱纹——时间穿过的裂缝——
深处的刀斧显现
没有预兆
飞蚊症和耳鸣——
一只虚无的蚊子和蝉
“它们从白墙
遗忘涂过的表层挤出身子”*
栖息于树干的深褐里
飞舞，鸣叫
“消失，归来”
接受
这神赐的礼物——
永恒的雕凿，针灸的治疗
和火星飞溅的天籁
当明亮的镰刀在头顶收割
一滴清凉的泪水
打开漆黑如墨的密纹唱片
“还能赐予我什么？”
飞蚊和蝉收起双翼
声音变轻
而清香的树脂分泌泪水
捕获，石化它们
冲刷，搬运，沉积
形成透明闪亮的琥珀
*引自特朗斯特罗姆的诗句
2021.06.27
个人简介：寿光晓，笔名丰寸，袓籍诸暨同山，生于新疆阿克苏，长于富春山居图中，热爱诗歌，杭州某媒体工作，现居杭州远郊。
2021年《南方诗歌》总目录
2022《南方诗歌》01月总目录
西渡：到南方去
尚仲敏：暗器高手
李啸洋：一瓣海棠
易杉：灵魂先生
“高山流水”黎二愣论崔体诗：自在与单纯的至简诗兴
楼河：樱花开放的时节人类需要悲伤的救济
铁链下的伤痕（选辑）
铁链下的伤痕（2）
铁链下的伤痕（3）
铁链下的伤痕（4）
铁链下的伤痕（5）
周薇：一次非理性的科学分裂实验
“崖丽娟诗访谈”：与石为邻---哑石答崖丽娟十问
远岛：第三只眼睛
庞培：马在黑夜里的样子
宫辉：你好，太平洋，这是我！
“90度诗点”张媛媛：诗意何以安抚乡愁---品读沈苇的诗
”他山诗石“““高兴译作：只用了片刻，我就成为你的篝火
沈荣均：春天来临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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