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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薇:一次非理性的科学分裂实验

2022-02-11 09:54 阅读量:7k+

华人号:南方诗歌
 
 
 
鲑鱼
 
这是第二次看到鲑鱼
在行色匆匆的路上,突然想知道它
的学名、形状、溯流而上的轨道和方向
 
昨晚我为你念了一首诗,那些词语带着雾气
在黑夜中汇集,它们已经不属于我
在我头顶,巨大
“海洋深处鱼群是如何游走?是否都是朝向一个方向”
“终有一天我会把你那句话画出来,画出鱼行的轨道”
而在我头顶,巨大
睡意等不到回答,吞噬呢喃
梦中流淌的香蜜,一直蔓延至那条远去的鱼尾
 
整个上午,它与我一路随行
灰色的天河中,它耀眼如金乌点点
红色的,黑色的,灰色的
眼睛却呆滞如木鸟
 
敏感的味蕾引领它逆流而上
返回出生之地,那在母胎中就
被独立于千万滴水之外的味道,千万分之一
深邃如诗,经过每次诵读,在天空中放大悬浮
每看一次,它都是它自己
每看一次,它都不再是上一个自己
 
                                                2020.12.5    


一次非理性的科学分裂实验
 
我们分别坐于汽车后座两端,互不
交谈,分别望向窗户两端
沉默如黏黑的牛乳,从一边
游向另一边
 
“若是其中一个悲伤,那么另一个也会掉下眼泪”
过去的景象向后,而另一边向前
沉默中,谁都不肯主动说出
那流淌着黄金的酥油
 
我们都不说话,你望向未来的你
我看着过去的我,我们有
一把隐秘的钥匙/交换或者紧锁
沉默如流淌的牛乳
 
一把计数准确的镊子悬在半空
那上面的砝码踯躅,在犹豫
往天平的哪一边继续添加,更符合
那精确的,微妙的,平衡学和对峙学
 
此刻,沉默流淌,在我们和
那大段的空白之间
                                  2020.12.20


幽暗的井
 
它是孤独,在世界的浴缸中,
打下的一个巨大的黑洞,来自于地下
隐匿的那部分观察的眼睛
无所不在的空旷,填满那空旷的气息
某种音节随雨声浮上心头,那是
另一个神秘而颠倒的世界和世界中的浴缸
 
风中闪过熟悉的声音,回旋
它虚拟地来回煽动,一扇隐喻的大门,
门内和门外,气流来回涌动,而我等待召唤
在浴缸中,在世界的召唤中
在一块巧克力般的睡眠中。
                                     2021.5.25    


月光的虚构
 
前一刻,月光还在头顶
乌黑云层里,努力用清黄的光辉
为炎热的夏日涂抹一丝清凉,那个时候
你正在为花园里的植物浇水,无视它们
雨后的疯长和沉默不语
 
现在你坐在床边,断续的吉他声和节拍器的
间隙里,月光从黑普洱的茶水中过滤而出
浮现一丝微风的线索,
仿佛才从浴室潮湿的水汽中走出
勾画着边纹的银白色衣袍,迎风微动的雪国美人
 
月光浮上虚构的树梢,我是多么爱虚构这个词
在此刻,在这首诗里,每一笔文字
来自于底层的,可忽略不计的某些物质
那些随处流淌的透明的野蜜,暗夜里迷人的香
 
在这个,被篡改的世界里
虚构的事物发出自己的声音
                                    2021.7.17


在摇晃的鼾声返回少年的云时代
 
那朵云,区别于其他。在
昏蒙困倦的睡意里,它内部溢出
珍珠般温润光泽。这个时候它一直
飘浮于我视线左前方那块大玻璃上。
 
再等一会儿,它就会被那泛黄的
羞怯少年的尖叫震碎。好像铁轨总是
梦想沿着声音的纹路返回
那荒废的出生地,野生的藤蔓隐喻蔓延
 
那朵云没什么不同,在蓝色草原上撒野的珍珠
作为被随机挑选出来的砝码之手,验证
公平性可笑的悖论。但它的确已经区别其他
当它投影在绿色大地的水波之上,
当它从少年的少年时代的变音之中飞奔而来,
当它从无数昏睡着摇晃着经过它的鼾声中被看见……
                                  2021.10.22


冬日云层里那一团巨大
 
她,俯瞰窗外的天空、云层和
还未曾穿透阴霾的太阳,更远处被遮蔽的
建筑的虚影,以及悬浮的霾本身
如同,她在自身虚构的事物之内
接受悬浮于天空中巨眼的俯瞰,冷漠而
不带一丝寒风的微颤。
 
现在这条叫马路的河流显现于,
微黄纸页之上,悬浮,不被
源头与尽处所局限。仿佛
灰白天空下的柠檬树叶里微露于枝头的
紫色花朵,内敛低调而苦涩的清香。
当然粉紫的玫瑰依然浓郁于风的末梢,以
一场豪赌的梦境绽放在灰尘的国度。
 
她,沉默于网格上编织柔嫩的,未被冬日
凋零的枝蔓,在虚构的灯光之下,
金黄笼罩的,巨大的,无法抗拒的
重影之下。她,接受事物是事物本身的审视。
 
一如,她审视事物之外的本身。
                                     2021.11.13


夜跑者和夜的银杏树
 
夜跑者努力跑向前方的空旷,
但她不能跑出夜给她划定的本身
路灯下的银杏树的金黄被
门德尔松的船调划成独特的,
不同于其他任何一棵银杏树的树
当然,其他的银杏树也是独立的自身
 
每一片,碎片空间里的乌云从
不同的声部显现闪电,大理石灰白的
拱顶,蓝色的夜空和橘黄路灯下的
银杏树叶子,拼凑一个隐喻
 
她在这个昏昏欲睡的午后,被
词语中音节里那隐含的沙粒磨破舌头,和
睡眠,她不得不承认完整空间的
非完整性,她,惊奇地辨认
她路过的每一处,不能被上一秒
所定义,表达的迫切和无法正确表达的
焦虑,给予她双重的折磨。
 
她,一边愤愤不已地冲向,
被黑夜遮蔽和变形的叫前方的空间,
一边安然接受,沉重的双腿和
呼吸,带她路过的每一棵,
旋转于自身内部风暴之中的银杏树。
                                  2021.11.27


早起摸鱼思
 
练习与黎明对话,
与其处于同一磁场,
试图寻找呼吸隐秘的节奏,
浩瀚烟波中蝴蝶那轻盈欲滴的蓝色翅膀,
让冬日天空厚重的霾层传来一丝震荡。
 
笨拙的孩子抢着把散乱的糖果放入衣兜深处,
在四下无人时,偷偷拿出一颗塞入嘴里,
享受舌尖清凉的薄荷,愉快的味道,让
灵魂的毛孔瞬间打开,噼啪的闪电
从前顶穴呼啸而下直至脚尖,
这个被神眷顾的孩子傻乐。
 
冬日的早晨还适合练习遁地术,
她多想,咻地一下,缩行
万里江山,巡视并治补完
整个构图里,于孤岩突兀处,
那块小小的暗青色阴影。
 
从美丽的南柯梦中起身,
寒冬中洗漱,细摸无语之鱼
一步一步丈量,
脚下的,寸寸江山。
                                    2021.12.8


锤谈诗
[诗友庭屹一字改之,甚妙。]
 
梦中惊坐起,你尚在懵懂地
心酸,该起身喂笼中鸟几颗米了,
你起身洗漱,一边咳着喉间痰
隐身于呼吸间的细小绒毛,
本能排斥外来异物,比如霾,
以及那些咽不下的旧闻
 
你抬腰望灰蒙蒙的天,昨夜
梦中犹与几嬉皮之人长啸,
于青灰山顶。啸声尖锐,
但你忘记了自己啸出何音?
是哭音?是颤音?清丽肯定谈不上,
只要不鬼哭狼嚎就好。
 
但梦境的神奇之处在于,它
完全仿真模拟万物及其本来面目,
却不能,穿透这空蒙的天空
清洗你的生活本身。
 
你低下头吐尽最后一口
卡在喉间无法下咽之事物
细数手心几颗米,
笼中鸟欢快地歌唱,
迎接来自清晨的馈赠。
                                   2021.12.14


降临
 
穿过枝丫低矮处,梦中的
场景依次倒退出,浅白的沙滩,
她尚记得,被速度冻结的冰块深处,
隐藏的内核。
 
在写下第一个词语的时候,她就知道
这不是梦中闪光之物,
无法描绘的月亮悬挂于镜头之外,
深奥的发音,不可还原,
依稀记得冰块在梦境中摩擦带来的
胃的隐痛,贪婪的嘴享受美食的
甜美,舌头,空悬在虚空处的
搅拌器,将梦和现实的汁液混合
比例完美的麻醉剂,它吞噬
一切,空气中可见和不可见的物质。
 
罗盘在暗礁处遇上风暴,疼痛在
虚空的场景,将胃的星辰挤成,
一个揉皱的纸团,破碎的
梦呓的冰块在自己的宇宙中,
飞行,划出轨道的烁热。
 
她依稀记得,自己站在来不及淡去的
沙滩低洼处,被击中胸口,
那无法形容的滋味,
在一颗冰块深处,
闪着微光,
降临。
                                  2021.12.21


大寒前夜
 
迹象已明确,
随夜晚精心布局,
焦黄宇宙,呼吸间
被拿下,外感系统
感染警报提升
 
街头花园中心,
无法辨认的花丛披上白色
塑料战衣,犹如鬼魅巫婆对
暗处主人,弯腰鼻尖低垂。
边缘处,低矮杜鹃花被黑色
薄膜覆盖,显得分外娇气。
两条街外野蔷薇
没有受到特别保护,
谁让她们没有站到正确而
宽阔的位置上,
 
草地的中心位置,已枯黄
而街边的地方,鲜活的力量
已划分出明显的界限。
路灯明亮,探照当下,
由汤加火山喷发出预言:
“最严寒的时代
已经来临”,这是你所必须,
也应当知道的事实。
 
空无一人的街头
零星火焰,按自己意愿
在枝头,沉默地
通过宇宙苍茫的凝视,
幻化怒放身姿。
                              2022.1.20 



简介:周薇,77年,四川绵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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