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深情，在春天里播撒着浓浓的乡愁 ——浅析诗人方丽的组诗《春天》

一片深情，在春天里播撒着浓浓的乡愁

——浅析诗人方丽的组诗《春天》

周邦华

南方的初春，乍到的春风里还有几分刺骨的寒意，弥漫着乡愁的春雨，飘洒着爱的雨滴……读方丽的诗歌，更有几多比寒意更深刻的、超出肌肤感觉的、深入骨髓的痛。这痛，在流血的心跳和灵魂的颤抖中，让我忍不住有些心疼。

方丽，是我未曾蒙面过的诗人，读她的诗也不多。但是，在她的《春天》里，我感受到了一种诗人具有的质地，聆听到了一种独特而亲切的声音，这声音在不远的“远方”深邃地回荡。

桃花红了/油菜花黄了/李花和梨花白了//故乡的花/跟朋友圈的照片/没什么不同//田埂上的折耳根/有事没事的/这里一根，那里一根/没人理它/却也很嫩，很壮/一堆堆的猪草/比豌豆尖/和萝卜菜/长得还疯//年早已过去/故乡/除了几个孩子/几个女人/就是老人/连猪也越来越少

在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诗句里，在诗歌所呈现的一幅幅熟悉的画面里，我仿佛嗅到了田埂上飘来的一丝丝淡淡的苦涩，那是浸泡着乡人汗水的收获，“比豌豆尖/和萝卜菜/长得还疯”。花红了，花黄了，花白了，不过是春天里周而复始的故事。但是，在“折耳根”，“这里一根，那里一根”的描写里，我仿佛读懂了山村的寂寞和留守的孤独。年过了，年轻人都出去打工了。留下的，岂止“是一堆堆的猪草”，更多的焦点在人性和民生的关爱之上。诗人的目光定格在春天路上，定格在留守儿童日月期盼的眼神里，定格在留守妇女昼伏夜出的等待和留守老人故土难离的守望中。这是对当代南方农村最动情的写实。年猪杀了，“连猪也越来越少”，这是在美丽乡村中奏响的春曲。

一锄下去/土也开花了/很多的梦/便如南瓜、苦瓜/如豆豆一般/一个一个地在花里绽放//闭上眼睛/幸福便爬满了瓜棚和豆架//故乡/唯独不缺绿色

这是春天的景象。“一锄下去/土也开花了”是留守人的梦境。“如豆豆一般/一个一个地/在花里绽放”，更是每个劳动者对生活的渴望和对自己最高的犒赏。“故乡/唯独不缺绿色”，这是没有铿锵的韵律，不乏乡愁缱绻，萦绕心扉，仿佛“绿色”是每一个南方农民工一辈子唯一值得夸耀、唯我独尊的地方。

牛和犁头就要失传了/牛，除了牛肉/似乎与故乡/与春天/再也没有什么关系了//几个男子/在寂寞的田地里/给儿媳妇儿/或者自己的女人/一圈一圈地撵着牛，犁着//女人累了/隔着田坎/跟远处的男子说几句黄话/又继续丢包谷/几个小孩儿

在捏着泥巴//下不了地的/就在家做饭/烧茶/到点了/吆喝一声/那嗓子/破得几山都听得见//周末/我也去丢包谷/一锄一窝/一窝三颗/不需要牛/累了就坐下来拍照/发朋友圈/让城里的朋友羡慕/以为我有多么幸福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人生不过“一锄一窝/一窝三颗”，将追求、希望、理想埋下去，这是普通人一生一世的苟且，也是贤人达士顺应自然的追逐，更是圣人诗者“不需要牛/累了就坐下”的坦然追逐，道出了命里返璞归真简而言之、深入浅出的意境，这是哲思在诗意里柔情的延时、延伸，更是诗人在春天里繁殖深情，在乡愁田坎上纵横撒欢的时节。透过“牛和犁头就要失传了”的悲悯，而“牛，除了牛肉”的悲怆，带来负重情绪引向沉重的思考，让诗意的价值在“女人累了/隔着田坎/跟远处的男子说几句黄话”中得以抒怀，不失为情有所困却又浪漫逸动的表达。这里并非是情节加味精的调侃，而是有意识地对熟悉的气息、乡里乡亲有滋有味的生活进行诗意的品尝，其尽一步加深了男人与女人在情理之中的美好升华，生动形象地见证了“吆喝一声/那嗓子/破得几山都听得见”的春之消息的到来，这是山村的真实写照，令人倍感真实、亲切。

跨过虚图的影子，“我”是在刻意作秀也好，是在自我嘲讽故作洒脱也好，故乡的“春天”都来了。不管付出与收获是否成正比，成功与失败的概率多大，“幸福”的指数如何，“累了就坐下”来，一目了然地欣赏蠢蠢欲动的春天。正如智者所言：一个人能够独享自己的清欢，是人生最大的福报。

春天//留守的人/成了故乡的点缀/故乡的花/被衬托得更美/今年的年/烟花和爆竹会更响/更亮吧

结尾，故乡的“春天”，在“留守的人”的“点缀”下“被衬托得更美”了。故乡越美，留守人越孤单；反之，留守人越孤单，故乡越美。作者把最美好的愿望，寄托在“今年的年”，希望“春天”里有更多的陪伴，这样美丽、美好的“春天”才不被辜负。

读过许多描写春天的诗，唯独喜欢了这一首。诗人用一片深情，在春天里播撒着浓浓的乡愁。它没有娇柔造作的词藻，没有故弄玄虚的抒情。却让我读到了方丽的人文情怀，那是一种贴近生活、贴近时代、贴近民生的博大关爱。它传递着大爱无边、温暖至深的力量。它以文化的引力、诗情的含蓄、世俗的锋芒，点破了即将消失的文脉，刺痛了农耕岁月“牛和犁头”的渊源，伤及了务农大国的荣耀与尊严。这就是这组诗歌在春天里赐予我的与众不同的感受。

2024.3.5.

周邦华，男，退休前系贵州省遵义市红花岗区文化馆馆长，在省级以上主导媒体、报刊杂志上发表作品多篇，并多次获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