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你是人间的四月天”谈胡适、林徽因、徐志摩--爱所当爱 ■作者：張鳳（美国）

《文舞霓裳》文学专栏  第268期

梁启超讲学社1924春4月邀请泰戈尔访华，徐志摩 林徽因 同接待口译一月余

"我说你是人间的四月天，笑响点亮了四面风；轻盈在春的光艳中交舞着变，你是四月早天里的云烟……，那轻，那娉婷……你是爱，是暖，是希望，你是人间的四月天……” 

原名林徽音的林徽因给她儿子梁从诫写下这首诗时，自然未思考在1955年，这诗会被金岳霖、邓以蛰引用来歌颂她的逝去“一身诗意千寻瀑，万古人间四月天”；更不会想到在下个世纪之交，还被文艺影视网络各方面大作文章。 

林徽因是北洋段祺瑞政府，司法总长林长民之女，祖父为闽侯光绪进士，黄花岗72烈士之一林觉民为其堂叔。她多才多艺，曾为：清华建筑学院极有成立贡献的一级教授、国徽设计小组领导人。她设计人民英雄纪念碑，抢救景泰蓝，保护古建筑，与夫婿梁思成走访过15省200多县的古建筑，皆有建树，并为踏上皇帝祭天天坛顶的首位女性。 

她的母亲何雪媛，是二太太，独养她一女。她9岁时三姨太进门，再生了两位弟弟，林恒和林暄-为林璎（Maya Ying Lin）华美著名建筑家之父。她自幼见到母亲因不能生子而受冷落之苦，悲怆也永远沉淀于心底。 

从小聪颖美慧，考入圣玛丽中学，英文优异，又善持家，16岁随父赴英讲学和出席巴黎和会，留学当中领悟了父亲的胸襟怀抱，扩大了眼界。 

虽因浪漫诗人徐志摩，由美国马州MA克拉克大学念经济学，向往剑桥大学师从罗素未果，就读伦敦大学，得与旧识林长民感性地诗文唱和。 

长民有时以女性立场应答，无心插柳地一两天就上林家的门，与下一辈的徽因交汇出互放的光亮，但终因家庭因素，如她由母亲的遭遇的苦况，萌发出设身处地的新派思想，又无法想像捲入有个女子，为她被抛弃的复杂关系。 

特别她与梁思成世交，14岁相识，青梅竹马，父亲林长民与梁启超又政治观点相同，同组共和建设讨论会等民主社团。1921年夏，徐志摩对林徽音奔放的春至人间刚过，激情正热，妻子张幼仪能再度怀孕让其打胎，文学家或以幻觉取代，不免形成彼此生命中永远解不开的谜团，而感叹遗憾。 

年方二九才18岁的林徽因悟性高人一筹，爱她所当爱，在一切之上！1921年8月夏末，借消暑为名，乡居柏烈特家与徐志摩避不见面。10月14日随父离英往巴黎，方向有別，无讶异也无欢喜，“在转瞬间消灭了踪影”。 

金岳霖 梁再冰 林徽因 與 哈佛費正清伉儷及慰梅妹妹坎农瑪莉安坎农Marian Cannon  摄于 1930年代北京

1921年林徽因被梁启超接返北京再入培华中学。而徐志摩藉友人明女士之装扮提出《小脚与西服》之差，对刚有孕的幼仪不告而别。竞至1922年3月由金岳霖、吴经熊等四人在德见证与幼仪离婚，其小儿子彼得3岁夭折。称勇于以“改良社会造福人类之心”为名开出先例，成为中国第一个正式离婚的男人。 

1922年10月徐志摩乘船返京不欢，因徽因与梁思成婚事已有成言。1924年春4月12日梁启超讲学社邀请泰戈尔访华一月余，徐林接待，祝寿宴双双出演《齐德拉》剧里男女主角。而入夏梁林留学美国宾大，年底林父东北中枪逝，徽因终究依赖未来公翁梁启超照料。 

留学三年，1927年毕业成婚前夕的徽因，去信告诉同为老友的胡适：请你告诉志摩，这三年来寂寞受够了，失望也遇多了，现在倒能在寂寞与失望中得着自慰与满足。 

请胡适告诉志摩：她绝对地不怪他，只有盼他原谅她种种的不了解。但是路远隔膜，误会是难免的，他也该原谅她，徽因把志摩的旧信一一翻阅了。旧的志摩，她真真透彻地明白了。 

但是过去、现在不必重提，她只求永远纪念着，有价值的经验，全是苦痛换来的。未料1931再婚，又与陆小曼分居京沪的志摩，为飞回京参与徽因演讲，撞山逝去，一切均成追忆。 

徽因一生从容不迫，下定决心面对挚爱她的徐志摩和很了解她的金岳霖，改换长相厮守的频道，以知友情谊至终。金先生的真情公允尤其动人，前虽有美籍女友，徽因去后日日捧花上坟终身未婚。 

明快又有见识的徽因，人艳如花并不矫情，在京总布胡同有她著名的“太太客厅”，说起话来别人几乎插不上口；同朱光潜、闻一多、冰心、梁宗岱、冯至、周作人、沈从文、萧乾、卞之琳、何其芳等位都参加“读诗会”的文化沙龙。 

她的儿子梁从诫提起母亲的自己分析“徐志摩爱的并不是真正的我，是他从诗人的浪漫情绪想像出来的林徽因”可是母亲说她并不是他心目中所想的那样一个人。 

她在哈佛大学的知交费正清（John K. Fairbank）夫人费慰梅（Wilma Fairbank）说过：徽因对志摩的回忆，总是和雪莱、济慈、拜伦、曼斯斐尔、维吉尼亚沃尔弗等,这样一些文学家的名字联系在一起，这使我意识到，志摩对她的一片深情，可能已不自觉地扮演了教师和引路人的角色，把林徽因带进英诗和英国戏剧，那种新的美，新的观念，和新的感觉世界，而当时志摩自己也陶醉其中。 

徐志摩与他同病相怜的好友，望重一时的五四导师胡适,也有极大的不同。徐志摩热情满蓄，在诗文、在行动，所以他敢作敢为，每次恋爱的奔涌力度惊人，成为中国第一离婚男人，比起其他悄然偷情的大多数，依然稍好一点，他不违父命未能事前退婚，是嫌犹豫寡断。 

反观1945年来哈佛讲学的胡适，在湖光山色1923年底写“秘魔崖月夜”的见月相思名句：“依旧是月圆时，依旧是空山静夜；我独自月下归来，这凄凉如何能解！翠微山上的一阵松涛，惊破了空山的寂静。山风吹乱了窗纸上的松痕，吹不散我心头的人影”，人影正是他新婚的伴娘一见钟情的表妹-胡适异母兄三嫂之妹，曹佩声-诚英，中国首位农学复旦女教授。 

左起 ：哈佛杜维明教授  北大欧阳哲生 与哈佛赵如兰教授  普大周质平教授胡适专家 本文作者张凤

据北大欧阳哲生教授考査，护士哈特曼(Virginia D.Hartman)夫人,也因侍病胡适20年，而有超友谊的关系，而且与他康大女友韦莲司彼此心照不宣，胡适再一次来美时，哈特曼写信给韦莲司，哈特曼出冷气机，希望韦莲司出住房。但韦莲司小姐与胡适的差距当时已与日俱增。

据普林斯顿大学周质平教授与德堡大学历史系的江勇振教授哈佛博士我大学同班同学，分别钻研中英文文献，早已寻出有韦莲司的信可证，在1933年到芝加哥大学演讲那回，胡韦突破。 

另外任叔永太太陈衡哲-笔名莎菲，是两人未婚时，早有情谊的生平知己，胡适将女儿素斐取同音之名端倪可见。 

普大余英时教授也在1938年胡适英文日记中读出胡适与罗比-洛维茨(Roberta-Robbie Lowitz)女士在他赴美，呼吁救亡的烦闷紧绷心情中，发展过一段纽约“赫贞江上的相思”。护士哈特曼也明了这短暂又真切迴盪的情缘。罗比随后嫁给胡适之老师——大她45岁的杜威，續絃成了他的师母。 

胡适在后来驻美大使任内，则有馆中职员，一位漂亮的女士，多次在太太江冬秀远在中国之时，做他的女主人亦费疑猜。 

其他绯闻不断的胡适对徐志摩的离婚和陆小曼的再婚他只能“同情的了解”和“心向往之”，真要他革命办不到，他对爱情与政治之态度相仿，在雷震事件中如出一辙，他无非时时“借他人之酒杯，浇自己的块垒”。 

国图汉学研究中心与中研院等台北单位在 2001 年8月20-22日曾开过国际研讨会，主题称“欲掩弥彰─中国历史文化中的“私”与“情”“多位名校如耶鲁孙康宜教授等汉学名师或胡适及各代专家师友论文演讲⋯后在2006年 10 月5日北京电视台两记者，因读我引述师友之文，特来哈佛访谈。

胡適與曹诚英在杭州西湖的烟霞洞之恋

而胡适、徐志摩等位的才华，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影响重大的魅力权威，身不由己一定得依侍婚外情人来作灵感？才成就得了那永垂于世的广陵绝响？   

不觉深念起创作《你是人间的四月天》的守礼诗人和美丽的建筑学家，林徽因提到过：“我们的作品会不会长存下去，就看它们会不会在那些我们从来不认识的人一一我们作品的读者，散在各时、各处互不认识的孤单的人的心里”。      

左 北大欧阳哲生教授胡适专家与张凤  2012年夏6月摄于北大历史学系邀请演讲於历史学系二院

（原文刊于《芳草萋萋：世界華文女作家選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