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杨:《全球视域下的“魔幻现实主义”》序言
《全球视域下的“魔幻现实主义”》
[哥伦比亚] 关沧海(John Gualteros) 著
北京大学出版社 2023年
读者面前的这本书是一位哥伦比亚学者用汉语写作的学术著作,系毕业于北京大学中文系的关沧海(John Gualteros)博士根据自己完成的博士论文修改而成。对习惯于通过译著阅读外国学者著作的中国读者而言,这种体验并不多见。这也是我作为关沧海的博士导师,在北大出版社编辑的坚邀之下,最终打破自己从不给学生与朋友写序的惯例,向同行和读者推介这部著作的原因。
1980年代的中国作家,几乎无一例外接受过拉美“魔幻现实主义”的影响。《百年孤独》的著名开篇——“多年以后,面对行刑队,奥雷里亚诺·布恩迪亚上校将会回想起父亲带他去见识冰块的那个遥远的下午”—— 一时间变成了打开中国文学宝藏之门的阿里巴巴咒语,被一代又一代的中国作家仿写、复制与挪用。《百年孤独》及其代表的拉美“魔幻现实主义”的神奇魔力也因此引发了包括作家、批评家与文学史家在内的中国文学创作者和研究者的持续关注。在众多相关研究成果中,关沧海的这部《全球视域下的“魔幻现实主义”》,在一系列已成中国学界共识的问题上提出新的见解,为国内外学术界理解“魔幻现实主义”,提供了一种难能可贵的全球视角。
[哥伦比亚] 加西亚·马尔克斯 (1927-2014)
在本书的后记中,关沧海回忆了我当年建议他以“魔幻现实主义”作为博士论文选题的过程。取了一个地道中国名字的关沧海并不是拥有哥伦比亚国籍的华人,而是哥伦比亚的原住民,他甚至还是马尔克斯的校友。在考入北京大学中文系攻读中国现当代文学博士学位之前,关沧海不仅在马尔克斯的母校哥伦比亚国立大学获得了西班牙语与古典语言学学士学位,随后又获得了文学研究和拉丁美洲文学专业的硕士学位,还获得了中国复旦大学的政治学硕士学位。通过相关课程,关沧海接触了马克思主义、依附理论、现代化理论、“第三世界”政治理论、西方与“第三世界”关系、新殖民主义、世界革命和民族独立进程等方面的知识。
这一中国学者很难具备的族裔背景、学术经历与知识结构,使他成为研究马尔克斯乃至拉美“魔幻现实主义”的不二人选。尽管在潜意识深处,我一直对美国学者何伟亚在《怀柔远人》一书中表达的一个观点深表认同:“生在某一国并说那一国的语言并不意味着对当地之过去有着特许的接近能力。”但我仍然控制不住从事这种跨文化研究时很难克服的朴素的(其实常常是肤浅和没有道理的)好奇。
《怀柔远人:马嘎尔尼使华的中英礼仪冲突》
[美] 何伟亚 著;邓常春 译
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 2002-10
关沧海出色地完成了他的工作。他不仅回应了中国学者的关注,更重要的是,他展示了与中国学者不同的问题意识。在本书中,按照博士论文的写作惯例,关沧海总结了他写作这篇博士论文时采用的研究方法,分别是“比较文学”“知识考古学”与“政治无意识”。这种方法论的自觉,使得关沧海对拉美“魔幻现实主义”的认知从一开始就拉开了与中国学者的距离。即,在关沧海的视域中,“魔幻现实主义”并非只是一种影响了中国当代文学的“拉美文学”思潮。对他而言,“魔幻现实主义”恰恰是一个“西方文学”概念。
关沧海从德国评论家、历史学家弗朗茨·罗(Franz Roh)1925年首次提出“魔幻现实主义”一词开始,追根溯源,勾勒出“魔幻现实主义”的起源、发展和流变,尤其是厘清了“魔幻现实主义”与同时期的欧洲三个艺术先锋派运动——德国“魔幻现实主义”、意大利“魔幻现实主义”以及法国“超现实主义”的内在关联。显然,“魔幻现实主义”在关沧海的视域中,是一个更接近于“现代主义”的范畴。他是在现代性的内部,而不是像许多研究者那样,仅仅将其视为作为地理概念的“拉丁美洲”这一空洞抽象的本质化概念的表征。
关沧海对“魔幻现实主义”的评论,让人联想到英国诗人奥登 1941年对卡夫卡的评价:“如果要举出一个作家,他与我们时代的关系最近似但丁、莎士比亚、歌德与他们时代的关系,那么,卡夫卡是首先会想到的名字。…………卡夫卡之所以对我们重要,是因为他的困惑,亦即现代人的困惑。”奥登的句式同样可以用于描述流行于1980年代的“魔幻现实主义”。在这一视域中,马尔克斯作品所表达的“魔幻感”,就不只是拉丁美洲的“百年孤独”,而是弥漫于包括中国在内的20世纪末期的“全球视域”的“现代人的困惑”。
关沧海的看法,与中国“寻根文学”的代表作家韩少功表达过的一个观点极为近似。2004年,在接受一次有关“寻根文学”起源的访谈时,韩少功断然否认当年宣告“寻根文学”诞生的“杭州会议”上有过拉美文学热,他甚至否认会议之前有任何作家看过加西亚·马尔克斯的作品。韩少功这一让许多同时代的学者觉得不可思议的观点,竟然在很多年后关沧海的论述中,得到了有力的背书。
换言之,关沧海将“魔幻现实主义”视为20世纪在欧美、拉丁美洲和中国几乎同时出现的一种世界性思潮。在关沧海看来,尽管“魔幻现实主义”在不同地域和文化中表现为不同的形式,但它们的共同主题,是不同文明对全球化的最新应答,用他的话来说,“‘魔幻现实主义’揭示出现代性进程的本质矛盾,即‘现代’对人类心灵非理性元素的压迫”。关沧海认为,“魔幻现实主义”尝试通过改变知识规则来取消理性的合法性。与福柯的“知识考古/谱系学”一致,关沧海强调权力和话语的互文性,他认为一种话语总是通过建构其他话语的“他者性”来确立自身的认同。拉丁美洲作家把拉美文化这种欧洲文化的“他者性”(otherness)当成一种新的拉丁美洲身份,使得“魔幻现实主义”概念发生了重大的改变。如果说在18世纪和19世纪,被理性霸权批判的拉丁美洲的“他者性”是一种落后的表现,20世纪的拉美作家则通过“魔幻现实主义”将这种“他者性”转换成一种激进的文学形式。即,20世纪的拉美“魔幻现实主义”在创造了一种新的意识形态斗争的媒介的同时,还创造了一种新的拉丁美洲的身份认同(identity)。
对关沧海而言,对“魔幻现实主义”这一概念展开知识考古,对了解这一概念的生产与传播过程,尤其是对于了解和认知全球化乃至殖民主义时代、帝国主义时代的“反现代的现代性”,包括“非西方”的“西方性”都有着至关重要的意义。
关沧海显然不认可批评家以一种本质化的“非西方性”或“反西方性”来定义“魔幻现实主义”。他的思想轨迹,明显打下了福柯等西方后结构主义乃至后殖民主义的理论印迹。与强调原生态或“原初性”本身就包含了未被西方污染的自然本质,即本身包含了非西方对帝国主义的文化与政治反抗不同,亦不同于加莱亚诺在《拉丁美洲被切开的血管》中以文学语言讲述的拉美数百年来被西方欺凌和掠夺的辛酸史,在萨义德那里,包括东方(当然也应当包括拉美)在内的“非西方”本身就是一个西方创造与发明的范畴,因为如果没有这些“他者”,“西方”无法确认自己的主体性。在这一意义上,强调西方与非西方的政治对抗,即在“西方”建立的这种以“东方学”或“东方主义”为名的二元框架中展开非西方对西方的反抗,不仅不可能终结西方观念、思想以及背后的权力对全球的宰制,反而只可能导致一个后果,那就是强化这种不合理的权力结构。
《拉丁美洲被切开的血管》
[乌拉圭] 爱德华多·加莱亚诺 著
王玫 等 译
南京大学出版社 2018年
或许对关沧海而言,对“拉美性”的解构,并不需要萨义德式的这种在“东方”与“西方”、“特殊性”与“普遍性”、“主体”与“他者”之间展开的繁复的理论辩证。一个为我们习焉不察的事实是,包括拉美“魔幻现实主义”在内的所有的拉美文学采用的写作语言其实并非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民所使用的“原初”语言,而是属于欧洲拉丁语系的西班牙语与葡萄牙语。这也正是作为现代政治地理概念的“拉丁美洲”的由来。如果我们假设拉美作家正在通过“魔幻现实主义”来展开对美国与欧洲的文学反抗与政治反抗,这些作家用于反抗的语言恰恰是西方殖民者的语言。在海德格尔“语言是存在的家园”的意义上,我们当然可以而且应当将拉美文学视为“西方的文学”,而不是与西方文学完全绝缘乃至势不两立的“第三世界文学”。其实认识到这一点,并不需要特殊的理解力。因为无论是“文学”还是“政治”,对西方反抗最激烈的思想,其实一直来自于“西方”的内部,无论是“文学”中作为20世纪文学主潮的“现代主义”,还是现代西方思想中最杰出的政治遗产“马克思主义”,概莫如此。
墨西哥历史学家恩里克·克劳泽就曾在《救赎者》一书中尖锐地指出,所谓的“拉美文化”说到底其实就是中世纪伊比利亚半岛文化的延伸。近600年来,拉美社会的内在精神秩序的基石始终是来自欧洲中世纪的“君主制和教会,剑与十字架”。拉美“文学爆炸”的四位大师——加西亚·马尔克斯、巴尔加斯·略萨、富恩特斯、科塔萨尔不仅频繁旅居欧洲,甚至长期生活在巴黎、马德里这样的西方文化之都,卡彭铁尔光在法国就生活了九年。正如关沧海讲述的:“与卡彭铁尔和阿斯图里亚斯一样,‘超现实主义’也改变了彼特里认识和描述拉丁美洲‘现实’的方式。‘超现实主义’激发了他寻找拉丁美洲文化的魔幻元素的欲望,让他开始进行文学创作的实验。”马尔克斯亦从不讳言自己对卡夫卡、福克纳的继承。这些拉美作家是在欧洲,或者说是在欧洲的知识中,“发现”了“自我”,或者更准确地说,是“发明”了“拉美”。
因此,在关沧海看来,即使是比“拉美文学”更具历史感的“第三世界文学”,亦应作如是观。一方面,兼具“实在”“想象”与“象征”等多重意义的“第三世界文学”作为西方文学的“他者”,具有不可替代的批判与解放的功能,另一方面,“第三世界文学”被符号化的特质,譬如那种通常被用于进行文学反抗的方式——作家创造与发明出的属于特定文化传统的“浪漫”或“怀旧”,又使其在无意识中不断返归西方文学,成为世界文学——西方文学不可分割的重要组成部分,因为“传统的发明”历来就是西方普遍主义乃至殖民主义的题中之义。基于这一理解,如何面对两种看起来互为镜像的文学,乃至文化政治在“现实”与“虚构”层面的辩证互动,就成为在我们解读“魔幻现实主义”“现代主义”乃至“第三世界文学”这些现代性范畴时,很难在一种我们熟悉的二元对立的框架中展开的原因。
如果说关沧海对“魔幻现实主义”的“拉美性”的解构带有明显的“现代主义”与“后现代主义”的思想印迹,那么,詹姆逊的“政治无意识”理论对他的影响则更进一步表现为对“文学性”的反思与批评。与拉美同行不同,亦与大多数中国作家不同,对关沧海而言,“魔幻现实主义”从来就不仅仅是一场美学运动或一次“文学爆炸”,而是詹姆逊意义上的属于这个时代特有的集体无意识——“政治无意识”的集中表达。因此,关沧海在将“魔幻现实主义”的形式实践看作拉美历史、社会与文化变迁的表征的同时,又一直在努力尝试厘清“魔幻现实主义”与当代西方文化政治的内在关联。本书的写作过程,不仅再现了詹姆逊在《政治无意识》一书中反复强调的“永远历史化”的原则,再现了詹姆逊对历史与现实的“文本性”的关注,更重要的是,关沧海始终将“政治性”作为他进入“魔幻现实主义”研究的最终视角。在他看来,“魔幻现实主义”始终处于与建立在西方理性主义基础上的意识形态的斗争中,“魔幻现实主义”始终在为一种新的文化政治奠基。在“后学之后”坚持马克思主义,通过“本文”进入“现实”与“历史”,关沧海通过对“魔幻现实主义”的重新解读,让我们有机会切身感知和体会詹姆逊“政治无意识”理论卓越的思想与实践潜能。
《政治无意识:作为社会象征行为的叙事》
[美] 弗雷德里克·詹姆逊 著;王逢振 陈永国 译
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 1999-8
关沧海自然谈到了“魔幻现实主义”的中国实践,但这个成为关沧海博士论文选题起因的“比较文学”话题却被他放置在本书的倒数第二章。这种研究结构上的本末倒置,可视为关沧海的方法论自觉、问题意识与学术视野的集中体现。当关沧海将“魔幻现实主义”纳入“全球视野”,即将其视为一个全球性的文学乃至文化政治症候加以讨论的时候,中国学者非常熟悉的建立在国别文学之上的“比较文学”学科显然已不再适用。在关沧海的分析中,无论是“影响研究”还是“平行研究”都无法有效表述“拉美魔幻现实主义”与“中国式魔幻现实主义”如“寻根文学”与“先锋小说”之间的关系。
如埃里希·奥尔巴赫所言,在许多没有任何接触的文化中,我们可以通过文学阅读,发现共同的规律。关沧海将这一方法用于“魔幻现实主义”的中国实践,他试图解答何种“政治无意识”成了拉美“魔幻现实主义”与“中国当代文学”之间的纽带,尝试从这一总体性角度为“中国当代文学”,比如更多像陈忠实或阎连科这样的中国作家的“政治无意识”提供解释。在这一意义上,关沧海认为中国当代文学中的“魔幻现实主义”实践不应该被视为对拉美“魔幻现实主义”的被动接受与模仿,而是对“魔幻现实主义”这一现代性范畴的丰富与拓展,标志着“魔幻现实主义”的最新发展。
本书无疑丰富了我们对“魔幻现实主义”的理解,尤其是对各种以“魔幻现实主义”为名的理论与观点的辨析和梳理让人印象深刻。但如果将本书仅仅视为一部理论著作却显然并不全面。对包括中国作家和读者在内的文学受众而言,“魔幻现实主义”不是抽象的学术概念与理论,而是一种文学想象与文学表达。这也就是《百年孤独》在中国如此有名的原因。正是在这一意义上,作品解读成为关沧海的重要工作。
本书不仅包括了对《百年孤独》这样的经典作品的再解读,同时还重点分析了一些对“魔幻现实主义”而言重要性不在《百年孤独》之下却很少被中国读者与批评家关注的作品,比如卡彭铁尔的小说《消失的足迹》。关沧海甚至还专门讨论了在中国文学界影响力不在马尔克斯之下的博尔赫斯,明确指出博尔赫斯并不属于“魔幻现实主义”,这一提醒绝非多余。它帮助我们了解“魔幻现实主义”的边界与限度。通过这种方式,关沧海不仅完成了对马尔克斯的祛魅,亦完成了对拉美“魔幻现实主义”的祛魅。
博士论文常常是一位年轻学者进入学术界的敲门砖或试金石。在本书的后记中,关沧海将本书视为自己学习生涯的一个总结,将其看作他本人力图跨越两大领域——“文学”和“政治”的一次实践,尤其是与读者一起分享他与中国的缘分,即通过他的个人经历表现出地理距离那么遥远的两个大陆之间,有着如此深切的关联。他将自己视为这种关联的一个见证,同时还表达了为中国与拉美人民的相互沟通和理解做出贡献的良好愿望。我们由此有理由对他怀有更多的期待。
关沧海因为获得中国教育部中外语言交流合作中心的“新汉学计划”博士生项目的支持得以来到北大中文系学习,通过答辩后,他的博士论文又幸运地获得了“新汉学计划”的优秀博士论文出版资助,在通过了北京大学出版社的严格评审之后,列入北大出版社出版计划。已有十余年历史的“新汉学计划”旨在支持外国学生来华进行博士阶段的学习和研修,培养具有国际学术视野、通晓国际学术规则、能够参与国际学术交流与研究的青年汉学家,为中外文化沟通,为讲好中国故事做出了重要的贡献。在“新汉学计划”近年培养的青年学者中,关沧海的独特性在于,就他在本书中表现的知识背景与学术潜质而言,他未来的目标,不应该只是一个以中国历史或现实为讲述对象的 “汉学家”,或者说,他不应该仅仅满足于成为一个中国故事的讲述者,他完全具备了成为一个跨文化的人类文明的思考者与研究者的潜能。我们不能肯定关沧海是否最终能够实现这一宏愿,但中国的“新汉学计划”却有理由像国外的洪堡基金、富布莱特项目那样,以培养真正的具有“全球视野”的人文学者为己任。这或许是关沧海的另一重意义所在。
《全球视域下的“魔幻现实主义”》
[哥伦比亚] 关沧海(John Gualteros) 著
北京大学出版社 2023年
前言
一 本书的主要角度对相关研究的推进
二 研究方法
第一章 欧洲“魔幻现实主义”
一、弗朗茨·罗与“魔幻现实主义”
二、“超现实主义”
三、马西莫·邦滕佩利与“魔幻现实主义”
第二章 拉美“魔幻现实主义”
一、博尔赫斯:“魔幻”与小说
二、彼特里:拉美“魔幻现实主义”的根源
三、卡彭铁尔与“神奇现实主义”
四、安赫尔·弗洛雷斯:使虚幻现实化
五、路易斯·莱阿尔:使现实虚幻化
第三章 拉美“魔幻现实主义”的“政治无意识”
一、象征性行为:历史整体修订以及不同拉丁美洲文化的理想融合
二、社会视野:“魔幻现实主义”中的意识形态斗争
三、生产方式:人类发展不同阶段的重叠
第四章 “魔幻现实主义”的形式:叙述者、文本与读者的关系
一、文本的“现实”与“魔幻”
二、叙述者的问题化
三、对读者的社会和心理影响
第五章 拉美“魔幻现实主义”在中国
一、中国作家对拉美“魔幻现实主义”的解读
二、中国批评家对拉美“魔幻现实主义”的解读
三、小结
第六章 结语
参考文献
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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