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闻评论】细解日本应届大学生就业市场的春日絮语

◆《日本华侨报》评论员 程千凡

当五月的风掠过东京塔尖，日本文部科学省与厚生劳动省发布的就业数据显示，2025届本科生就业率高达98.0%。这个数字在劳动力短缺的晴空下，折射出日本就业市场独特的春日图景。这场持续二十余载的“卖方市场”盛宴，既映照着经济结构的深层变革，也暗藏着代际更迭的微妙韵律。

在东京银座的写字楼丛林中，企业HR们捧着招聘计划书的手微微发颤。这场始于泡沫经济破灭后的劳动力结构性短缺，在少子化浪潮的冲刷下愈发显著。当人口金字塔的基座逐渐收窄，企业不得不将招聘战线前移，如同农人提前播种以应对可能的霜冻。文科生就业率攀升至98.2%的数字背后，是服务业对人力资源的饥渴，是数字化转型中企业对“软技能”的重新发现。那些曾被视为“万金油”的文科专业，在老龄化社会的语境下，突然焕发出管理沟通、人文关怀的独特价值。

企业起薪提升的浪潮更像春汛般不可阻挡。七成企业主动提高起薪，六成企业选择直接提高基本工资，这种“抢人”姿态背后，是日本企业面对人口悬崖的集体焦虑。当“终身雇佣制”的余晖渐暗，企业开始用真金白银构建新的契约关系——用即时回报换取年轻劳动力的短期承诺。

在京都大学的求职支援中心，职业顾问们发现今年的就业季格外安静。说明会参加率下降、笔试面试频次减少。当企业将招聘战线提前至大二，当AI简历筛选取代传统面谈，求职活动逐渐异化为一场精密的时间管理游戏。年轻人在算法推荐的岗位间穿梭，如同在自动贩卖机前选择罐装饮料，却在按下按钮的瞬间，模糊了职业理想与生存需求的边界。

这种“错配”现象在数据中显影，四成学生感觉“轻易确定就职单位”，但选择“3年以下”短期就业的比例同样居高不下。早稻田大学就业中心主任的比喻颇具深意：“这就像在樱花季抢购限定甜品，抢到了未必是心头好。”当企业用物质诱惑提前锁定人才，当年轻人用跳槽可能性对冲风险，这场看似双赢的交易，实则暗藏着组织忠诚度消解的危机。

在名古屋工业大学的产学合作论坛上，某制造企业提出的“三年轮岗”引发关注。这个将培训期与试用期融合的方案，试图在传统雇佣模式与自由职业之间寻找平衡点。企业开始意识到，与其用高起薪换取短期承诺，不如构建可持续的人才成长体系。

这种转变在数据中亦有体现：尽管早期离职率居高不下，但2021届毕业生34.9%的离职率较雷曼危机时已有所改善。这或许暗示着，当企业开始重视员工的职业规划，当青年学会在理想与现实间寻找支点，雇佣关系正在从单向度的“买卖”转向多维度的“共生”。

当“终身雇佣”的旧契约逐渐瓦解，当“跳槽文化”开始侵蚀传统雇佣关系，或许人们需要重新思考，在人工智能与全球化浪潮的冲击下，如何构建更具韧性的雇佣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