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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珞珈诗派“香香：面向春天 溺水或守口如瓶
2022-01-21 00:00 阅读量:5k+
华人号：南方诗歌
1，■《喊康桥》
挥一挥衣袖 阳光就从国王学院的尖顶上冒出来
再挥一挥衣袖 岸边的金柳就开始把青梅嗅
康桥是徐志摩的新娘
我一喊 她依然会嫣然一笑
坐兰舟 渡康河 我的拜谒被轻松上溯到百年前
吹面不寒 这康河的柔波里
所有的云彩都尾追过来
我们视彼此为知己 这是我不远万里喊你一聚的唯一原因
2，■《过故人庄》
白云临空叙事
腊酒浑 桑麻和童年的修辞成断壁残垣
“我们的尸骨在此等待你们的尸骨”
祠堂和麦田的谜面一再被勘破
历史主义的故乡一如谎言
我对所有稔熟的事物都有条件反射般的警惕
菊花的锋利还在深耕故土
过庄不拜 因为我们神交已久
3，■《致夜樱》
我承认，某个时段与你的
疏离，是受了阳光的蛊惑。
爱你 ，分什么白天与黑夜？
即便在这月光下走进你，我能做的 ，
无非是把白天说给你的
情话，再默诵一遍 。
吹面不寒，我们在一种彼此
熟悉的风景里，沉迷太久。
本指望诺言能破茧成蝶，如今
发现拥抱如探监
羞于出口：告别或是一种成全。
日子这种凋零的花瓣，堆积如山。
颓废豁免，佯装先于春风退场。
无法改写的劫数：
明春，缅怀依旧会在你枝头盛开。
4，■《冬天的童话》
大雪封山 一百多斤的栎树兜子
扔到堂屋的火垄里
划亮柴火 引燃松脂栎叶
冬天就开始燃烧起来
一屋子的孩子争先恐后
把地窖里的红薯偎到火灰里
隔一段时间就争抢着用火钳 拨来拨去
用寥寥数笔歌颂冬天的意义
忙碌了一年的男主人
往往坐在火垄的最外围
抱着水烟筒 看火看雪看他和女人的作品
看内心被兜子火烤出的
新的参差不齐的心事
而女主人总能在男人和孩子们之间
选择一个最好的位置 落座 纳鞋底
轻声提醒孩子们烤红薯的火候
以最母性的方式同时
和孩子男人和屋外的冬天保持着抒情
然后用两颊绯红憧憬着与他们彼此相爱
5，■《顿悟》
地平线开始松动
我试着换一个角度来体悟
西风古道瘦马老树昏鸦的厮守 更丰饶的白
开始从双重发旋里流亡 无法擦拭
眼泪是没入岩石的箭簇
细嗅蔷薇 我无意说出舌尖上的卦象
星空是一只千疮百孔的骰子
被誓言和乳峰的钟摆掷来掷去
无意去叫醒一株桃花 删繁就简
让那些试图关闭的词语受孕吧
以便我在你雨夜临摹的经卷里
能轻易听到你耳环上响动的黄昏
打躬作揖 彼此妩媚
6，■《临帖》
假借水 才能更好放低身段
与宣纸亲吻 渗出墨香
每一个古老的方块字就是一粒魔方的种子
长出炉火纯青或慈眉善目
这指尖的颤抖并非风险 遇见和彼此相对才是
凝胶入定 不过是静候一场一见如故的手谈
唉乃一声 所有被忽略的一一被重新唤醒：
粗细疏密浓淡燥润奇正避抱 已是千帆
原来 那些凹陷的沉默才是最好的奔跑
一切谴责和阐释都是冗余
你们这些贼毫啊
多少次我都想把你们推上城墙砍头示众
不曾想，到头来却是你们
给我留存了日子里的这些真相
7■《左手生活右手弥陀》
天空下着铅，小镇家家户门紧闭，敲门不应。你不敢放声的啜泣被砌成一块一块青石板。
纠缠黎明。下一步死局或柳暗花明，雨在问，等着拿钱出门的孩子在问，风穿手中竹篮冷覆身后山岗。
时间静默不语。欲说还休，解脱是多年以后的事情。遗忘或是今生最好的修辞。制作乡愁其实是很简单的一项手艺活儿。
母亲笑着说，你看就像你隔壁大伯家打豆腐，滤去沉渣，留住日子里的那些精华。笑声噙泪。一颗巨大的定盘星。左手生活，右手弥陀。
8■《祭父帖》(十四行诗)
就让镰刀卷刃稻穗沉沦吧
它们需要一场沉默为你送行
扁担和锄头上的叙事该告一段落了
靠在墙旮旯吧就像你生前赋予它们的姿态
关于儿孙的柴米油盐和衣食住行你就寄存在人间吧
每条河流总会找到它的出口
何况你已经为他们埋下了太多伏笔
未尽之爱 总会被日子细细说出
稻田里的稗子和芝麻地里的杂草步步进逼
就像你生前降服过的那些苦难
就让我们一起学一学果实里的水
除了星空 还有什么比它更好的高贵
和身下的这块土地握手言和吧
血肉归还大地 骨头铭刻碑文
9■《眼泪依旧没有复苏的迹象》
辞旧迎新 背对或面对
无论哪一种站姿
眼泪依旧没有复苏的迹象
日子如蛇形的山脊
有时匍匐沉思有时隆起沉醉
年轮的刻度重又爬满病毒性的名字
比如雷洋魏则西聂树斌
比如毒跑道过期疫苗雾霾 参与刻绳记事
古老的历法充满羞涩的隐喻 拂还来
雪和血 终失声归隐
水深火热或壮怀激烈更像一种木偶的仪式
快进键或者显影液 失效的追问
消声的唇语仿佛才是这个世界的通关文谍
某个片段的真实或虚无噙着热泪
向饱满的沉默致敬 我已然回答不出
这是歧路还是归途？
岁月的古墓静候一个考古者
10■《我在阿尔卑斯山顶打坐看雪》
就这样，我被360度的旋转观光缆车旋转着一把拉进一个立方白。有点透不过气，温润的窒息，就像你那晚缠住我脖子的红酥手。
呈绕指柔。应该有红梅花或者青绿的苔藓尖叫，或者一排列队的麋鹿，按照东方的审美哲学，如果再有一个被炉火舔着的小火炉。
烹雪温酒。裹着青蓝运动服的滑雪爱好者，就像脱笔的徽墨，渗进雪白的宣纸。给远方的你用最东方最古典的方式写信，你来不来我都等。
青翠荒废。没有多少游客，欧洲海拔最高的钢拉索栈桥，独立雪山之颠，就像一位归隐的剑客，早已不屑与人手谈。
一雪一世界。一匹燃烧的枣红马，驼着信使，射进午夜的辕门。我在阿尔卑斯山的铁力士山顶打坐。看雪。看到的都是关于你的传说。
11■《棋局》
我的一个下午就卷在提拉米苏花卷里
落日就像地平线上的浪子
和白开水相比
柠檬水更容易和胃肠沟通 晓畅的叙事
昨日的梗还在一遍遍返青
记忆溺水 乳牙破土
一截青春就是一座华美的坟莹 无字的碑
枫叶的红依旧占据着季节的中心
就像你巴宝莉丝巾上的流苏 侍者的手
试图用百叶窗上的开合翻出庸常的新意 徒劳的游戏
我和你都在一场无解的互证里筋疲力尽
灯光跌落 旋转门就像一个局
棋盘如此辽阔 我该如何应这个劫？
不必收官 时光的棋子早已完成布局和构思
一盆蝴蝶兰正努力开向窗外
12■《福字》
砚台再一次注满
不过是寥寥十三笔
但我却无力在一个福字里临摹出
往时承诺给你一个人的冒险
我需要重新构思
拥你入怀时的一笔一划
那都是注定要独自经历的修行啊
一次藏锋或出锋足以翻动春色
我没法拒绝你不动声色的摆谱儿
我必须全力破译你
迂回曲折起承转合的里那些春意
要不 陪我去溪边洗墨吧
我喜欢你在我指尖叫春的样子
那些过于突兀的落墨
能否让春水洗得柔软些
养怡之福可得永年
不可否认 某些盛开是无法阻挡的
我只想在你我余生
可以遇见的某个新年
紧握一管河流
将福字倒挂成瀑 高悬
于你每日经过的门前
13 ■《立春》
起承转合 立春是欧体里那些还来不及展开的
笔画 消亡还是新生 依旧是变数
确定的是鱼群和植被
正忙于准备出场的台词
这个季节的善意
就像攥在手心里回家的票根
有缘的被接引 多谢好意
我必须抵制被代言的阐释
我注意到窗外的茶花已经打开
但我还没有决定喝完这碗羊肉汤之前
是否该带着Cathy和正爷
去郊外挖一篮荠菜
我还需要一点时间
来校正那些摇晃的词汇
在做好这些事之前
我还是想回头
再看一眼绿植根部的残雪
这种倒计时的告别并非冗余
就像钩连 顿笔和藏锋
面向春天 溺水或守口如瓶
14■《我的撒哈拉》
车轮碾过凌晨三点
我发现 宇宙洪荒
不过就是我眼前这片沙漠 江湖小
装作神交已久 大漠 明月
和我 各自矜持
不确信 流言是否如流沙
堪不破 不断从指缝溜走的一捧恣意
有女声不断在椅背追问
撒哈拉几个字怎么写？
我逃到大漠深处尿了一地 此刻
风是透明的 荒诞也是
日出和海市蜃楼都被智能手机
截取 木乃伊 有真相藏匿
再见就是永难再见 果有恩赐
我的撒哈拉 就趁现世
请记得提醒我 用翻阅治愈枯萎
一如阿布辛贝这个埃及小男孩
为我们领读不朽的拉美西斯二世 足矣
15■《车抵红海》
日落黄沙 车抵红海
一切风浪都知趣而退
只有沙漠还久久不愿舍弃
一路上路灯比植被还多
寸草不生成为一种最盛情的告白
车上更多人还在入睡 有三两健谈者 转述
埃及导游帝蒙昨天还在感慨
仅有金字塔纸莎画香精和苏伊士运河是不够的
无物可买其实就是一种神谕
埃及还在烟花燃尽后的黑暗里 对标
突然有一种杏雨江南白山黑水的满足
赠予阿拉伯侍者圆珠笔 的一刻
我仿佛化身为一个东方文明的布施者
有点傲娇
却始终没有流下泪水
16■《英雄》
屉气被废黜之后
我所有的疑问才水落石出
一个树洞都藏着一副壮年
我开始向岁月投诚并以此为荣
那些江山一次次失序
大鹏和鹰鸾飞过的痕迹急剧痉挛
俯视金戈铁马战地黄花美人如遗迹
我愿陪你倚西窗摩挲红烛如剑
保留一树血管如断代史跃出水面
很久以前我曾经断然拒绝一片天空
就像成名已久的人拒绝我
我的焦虑怎么看都像一个巨大的悖论
死亡 困苦 疾患 性饥渴都抢着
给它彰显意义
岁月剁过的疤开始石化成皱纹
我来 我看 我征服
我的目光开始溢出佛光
我开始在浴缸里学会致敬辽阔大海
我能在所有的季节都嗅到花香 日子
像你脖颈上涂抹香精的痣
我一边抚摸 一边欣赏你
蒸出第一锅馒头的美好
香香 ： 诗人 散文家 新闻记者 ；毕业于武汉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中国诗歌学会会员 珞珈诗派代表诗人；出版诗集《月光凶猛》（2016）；有作品散见《诗刊》/《江南诗》/《陕西诗歌》/《诗选刊》/《诗歌周刊》/《今日诗人》以及《2018中国年度诗歌》《珞珈诗派》（2017 2018 2019）等若干诗歌选本；发表各级各类新闻作品近百万字，获得各级各类新闻奖十余次；现居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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