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珞珈诗派”牧南：诗剧《 樱花的邀请》

 

 

    万物有灵，人在赞颂。祈祷和祝福，必回到自身。有情的生命是一场盛大的邀请，灵魂的呼应即是幸福的凝眸。“我——你”就是这有情时空的生命本身。
    开场献诗由一男一女朗诵，交错推进。男声雄浑高远、博大深切，女声温婉典雅、襟怀绵邈，充满物我齐一的自信。舞台就是自然的山水、想象的宇宙。
    全剧演员男女对偶，或四或六均可，召唤与回应默契如一。五幕首段均由女声，以下各段或行，可凭诵者之心会自定角色，激情所至亦可齐诵。他们是万有之爱的象征，是充盈于天地间的相遇。他们就是“我——你”。
    阴阳造化，五行归一。他们出入时代，他们就是时代；他们悠游此在，他们映照未来；他们回归自然，他们就是自然。生死爱恨召唤回应，自由创造指向唯一：大爱之行，无止无休。开始昭示着结束，结束是又一个开始。
    欢迎心有所动的朋友自定角色，倾情试演。
                                                 ——题记
     
你微笑，你奔跑，你烂漫无边；
你沉默，你喧哗，你欲言又止；
无论你何时出发，起点就是此时；
无论你到达哪里，终点总在这里。
你是我的时间；你是我的空间；
你是我的一瞬；你是我的永恒。
你是我呼吸的空气；你是我吐纳的盐；
你是我最初的哭；你是我唯一的语言。
我们是彼此的花果和根干，
我们是相互的循环和攀升，
我们是永在开放的大地和苍天。
                                                  ——开场献诗

        一
来吧，过去的和将来的时间
已经凋零和尚未开放的花朵
来吧，进入我的时间花园
另一场绽放将打开另一种娇贵的时间

你清晓带露的召唤，越过正午的灰暗
响彻多霾的黄昏，这梦幻喧嚣之城
浑浊的我，瞬间清澈
暮色渐深的水泥丛林
化成一片苍翠

你透明的言辞，携着时间之铀
轰响这月食般的灵魂
我是这土地与树木的儿子
我是这水与花朵的女儿
这个黄昏，我是你召唤中的唯一
——以所有生灵涌动的爱
回应你春风四起的呼吸

新生的时空
正打开一部苍茫之书
打开另一片风雨如烟的土地

准备好了吗？
去加入一场永无终曲的舞蹈
准备好了吗？
去迎接一场生死一如的盛开

时间在此，筹备夜的庆典
你的召唤，设下燃烧的祭坛
再度进入这迷宫和解的世界
我被你的言辞化作瞬间之林
眩目的花树闪出条条腾空之路

旧日子米酒味的废墟上
自信的新苗，正吐着绿色的火舌
舔食新生的希望
相遇的世界，不能让一丝丝爱流失

让每一只鸽子都加入辽远的晨曲
怀抱里的根须，云彩中的枝条
露珠里的花苞，蛙声里的叶芽
不再虚掷一个瞬间，就专注于
我——你，这相遇时空的再生

要开放就不能犹豫
要盛开就不能等待
来吧，谁还在为一枝一叶计算风雨
谁的计算都不能阻挡繁花满枝

与其专注于缺席的上帝
还不如专注于此在的爱
专注于此在的空间万木向上的灵性
通过樱花含苞的语言
映照疑虑中哑默的森林：
失神的人，何以忍受太多的真实？

迟钝，敏感，自卑中的自信
破碎，整全，自私中的自尊
一半倾向堕落的羞耻
一半不可言说的希望
一半苦中作乐的文采
一半欲言又止的睿智
还在疑虑中追问：
召唤自何而生？
哪一片是你允诺的土地？

        二
我知道你在路上，我知道你在谛听
我知道绽放中的痛苦、喧嚣中的寂静
来吧，既然向死而生就是尘世的幸福
何不让此生在盛开中抵达永恒？！

任何物的速度都快不过思念
任何言辞都不如燃烧的火温暖
先于我的肉身抵达你的花园的
是因你而生的信念

是的，你说过，因为爱
你会将我再生一次
即将盛开的樱花就是再生的见证
而此刻，我的忧伤比思念燃烧得
更加猛烈，存在之难
如扬起的铁锤
随时砸向名利揉捏的肉砧

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忧伤得如此温柔：
如果像樱花一样度过此生，你是否甘心？
绚烂落尽，谁还注目枝头的空寂？

我知道，这是一场跨越时空的相遇
我知道，这相遇跨越了千年纲常筑就的城池
如果没有我与你的相遇
这世界只是充满物的空虚

泪水满盈的太阳
浸润着骄傲的花朵
颤动的光线抚摸着娇嫩的花瓣
风以微醉的步伐偎拢颤栗的枝条
雨从云头向花朵们致意
海在远方，听着湖山与花树的对话
既然死后还会继续衰老
何不用年轻的血，铸就灵魂的诗章？

这是哪个世代的拥抱？
掠过你的肩头
石头上的字为何如此鲜红？

身在花中，难道还要如此夺目的提醒？
松开你，却不知
在哪儿安放这双无忧无惧的手
嘴唇那么羞涩
眼睛却如此自信

燃烧是谁也教不会的语言
燃烧就是爱的盛开
来吧，火种已经在相遇中新生
让语言说不出的真理在燃烧中现身

那就一起燃烧吧
两颗种子本源于同一片沃土
监护我们的孤苦的言辞，退下吧！
存在的紧张开始散发出火的清香

让新生的时空
加入这春的冶炼
让芬芳渐浓的黄昏
楔进这绽放之夜

让仰望的眉眼
映照这黑暗中的盛开
放纵的石楠归顺于黑暗的庄严
啼血的杜鹃也归顺于这温柔的庆典

——此地此生，多么辽远、空阔
——此时此刻，多么灿烂、幽深

薰香的万物加大了弹性
怒放的声音忍不住颤栗
南北在这里交汇
东西在这里融合

一个口吃的人
也试图说出幸福的真理
一个幸福的人
却忘了时间的法律
那被岁月擦亮的石头和镇纸
那喑哑的屏幕、沉重的窗帘
都在吸吮木床和铁窗的呻吟……

延展的时间
柔软得像刚刚弹出的棉被
绽放的空间
比终生的凝望还要深邃

子夜的花，以盛开的姿势
深深地呼吸着坚定的赞美
火，火在燃烧新生的时空
火，火在催促我们
继续，继续向夜的峰顶，攀登

        三
夜的峰顶，是温柔的黎明
哪一片，是落花再生的国土
我站在哪里再次召唤
你才能抵达新的高度

爱过之后，还要更爱
新生的时空才不会速朽
这土地是历史中长出来的山水
亡者的骨殖已化作肥料
滋养树木庄稼，滋养艰难的思想
最难养育的，是浪摧波折的爱情
死去的，正在流逝
游戏的，视同儿戏

从这扇多雾的窗口望过去
我们是失去太阳的向日葵
从那个久远的亭台望过来
我们是来自历史的难民
听命的、伪造的历史
还在出版社和报告厅之间奔波

来吧，既然迷宫中
奔走着物化的人群
既然日常生活平淡得
不需要多情的将军
来吧，思想的世界群山葱茏
哪座山峰都值得你日夜攀登

不再犹豫！
犹豫是流行的时代病
犹豫遮掩着平庸
平庸掩盖着罪恶
别以为坐上了高铁、游轮，就是现代人
在网上能找到半夜风流的知音
不读那么多书也能写出核心论文

其实，我们是被后现代的农民
看看我们内心的道路
上下左右都是恩赐的风景

听，一个声音来自遥远的水城：
在世，我为他人而活
死，并没有让我泯灭
冰凉的石棺中，我为自己而活
贫穷的世界将我呼唤
亚得里亚海为我叹息

五百年风雨
长不过一段自信的铭文
任何疾病都不再是这个时代的隐喻

来吧，即使窘迫的舌头
还未说出清澈的思想
即使缺血的骨头
延缓了精神的进程
来吧，舒展的花瓣
在黑暗中打量失眠的土地
何不做个子夜的掌灯人？

花的眼睛
发现了破碎的剑柄
宝剑和正义难道会永远沉默？
热爱市场的人破坏着市场
仇恨土地的人离不开土地
难道消失已久的奴隶市场
又投胎成市场社会?
每个生灵共有的地球
却让人找不到落脚之地?

身体的教堂复活了
唱着情欲的真理
指向上帝的尖顶下
藏着淫邪的肉身
虚拟的艺术烘托着乌托邦集市
书店倒闭的烟尘
能惊醒几个沉迷的网民？

农民的再传后代
信息垃圾的子民
不对称的衣襟
怎能遮住扭曲的脊梁？
提前消费的血
何以充实稀薄的骨髓……

如果不再追问
灯，就将熄灭
如果举起的都是暗影
如何迎来响亮的黎明？

       四
镏金的偶像
赶快逃离这火吧！
顽固的灵魂
都将在这火中融化！

我不再执迷于物的世界
不再为它眩目的外表沉醉

我站在相遇的山水中喊你
你就应答一个长长的元音：哎——

这是相遇的亭廊
这就是春的回声
一生就是一场祈祷
爱，就是一生的赞美

人的历史始于肥沃的土地、丰美的水草
最易忘记的
恰是土地的记忆、水中的倒影
最初的背叛往往从土地开始
人的故事，最终要归顺于土地

松散的村庄，拥挤的城市
旧的水榭碑亭，旧的殿堂庙宇
旧的豆腐坊，旧的双眼井
旧，被遗弃之后，人就疏远了上帝
你在谁的村庄能看清这多霾的城市？

钢筋水泥的心脏泵出辛苦的血液
被机器铸成千人一面的金币
再也烧不出细如肌肤的瓷器？
记忆、想象和创造的三重匮乏
将人赶进了背离自己的广场……

那些日子，人在哪里，你又在哪里？
为什么我还要发出，这无果的追问？
拥挤的物，哪里有尊严的距离？
怀疑一切的人，何以为美善的一生？

来吧，拥挤的黄昏
一声长长的呼唤多么奢侈
松弛的夜晚
一声短短的回应何止万幸

让我轻轻抚摸你的耳轮：
一个人，何时
能将自己完全据为己有？
一个完全被据为己有的人
还能否发出爱的回声？

谁在看，谁在说，谁在听？
人，降生在被看的人间
谁能逃脱苦难诅咒的命运？
谁能用琐碎的话语铺叙宏大的历史？

饕餮渐多的城市
暴饮暴食的人群
从一个巨大的胃里走出来
批发回家的问题堵在路上
另一种饥饿从倦怠的目光里长出来
长成妖娆的塑料花盆

我在饥饿的人群里用追问充饥：
哪些是不得不迁就的现实？
哪些是不能不坚持的品性？
哪些美让你不得不翘首终生？

我知道你在高处不胜寒的章句里
满怀希望地等待，我的神啊
我的心切慕你，如小鹿切慕溪水
却还要问：一个人用一生的自由
难道只为换取黄金和纸币上的山水？

那最后一次看到的满含泪水的眼睛
难道在用它嚼化的苦难
嘲弄生性多疑的我们？

来吧，如果不是站在爱中
人的腰膝怎能不向外物弯曲？
如果每个人都有自私的天堂
那召唤之路能不从人间消失？

来吧，所有的疑问都将化作肥料
让我和你，再从一粒种子开始

黑土生金的世界，土木结构的国度
钢筋玻璃的城市，世代农夫的灵魂
那些多余的、空心的、易被挤伤的
面对一再被虚无时尚化的时代
每个私有的天堂都将在不确定性中自毁

追问悄然变成铁铸的戒律：
不要用贞洁去审判情欲
不要用道德去审判一切
不要用法律去审判道德
不要用香汗去审判血渍
更不要用卑劣去审判纯真……
阳光下行走的肉身
如何能承受太多的真实
那么多真实的石头抱着扭曲的灵魂
已埋进黑暗的地基

离开这片多难的土地
谁能告诉你，你是谁？
离开那些古老的言辞
谁能指点你，走向哪里？

来吧，让我和你
重新从一粒种子开始吧
让血中的山水再度沸腾
让樱花闪烁的脸庞
照亮万物怒放的每一个时辰

        五
我的忧惧是水的忧惧
来自所有行动的生灵
我的欢喜是水的欢喜
来自契合如一的生死

来吧，一想到爱就是包容万物的时空
我就如在参加每一场贵生乐死的舞会

不再犹豫，花开在微笑里，时空不增
不再彷徨，花落在叹息里，时空不减

来吧，有限的空间
因花的绽放进入无边无际
“从不”和“永远”
弥合了被犹豫割裂的时间

岁月如歌，女人是水
这至高的赞颂恰合宇宙的母性
温柔的包容，无所不在的微笑
温暖的给予，不求回报的馈赠
人的榜样正是这毋须命名的时空

而富贵经纶的人们总在用切身利益
分辨位置的上下高低、四季的冷暖燥湿
匆匆忙忙地生活，迫不及待地感觉
揣着经验、智慧和怀疑
无情地分析、判断和推理

红楼夜宴在夜深处散去
蹙紧的双眉聚到眉心
唯有这与宇宙对称的灵魂
不被野蛮的手足调遣
不被占有所征服
不被跪拜的供奉所俘虏

是的，只有爱才能创造
哪里有创造的灵魂
哪里就有自由的庆典
自由是它的目标和道路
自由是大爱的顶峰
攀登的人啊，你的目光
照耀着峻峭的金顶

此地爱着此地，此时爱着此时
如花自在盛开，听从灵魂的召唤
响应自由的回旋，现实的苦难
没有被召唤抹平，抹平的
是逃避者痛苦的叫喊

来吧，让我们再度出发
再度出发，并不是重新设计一己的世界
而是面向宇宙，绽放灵魂的视线
让爱的火焰，成为沟通万物的语言

是的，黑暗中一降生我们就在眺望远方
狭窄的船，污浊的河，挣扎的桨……
而今，有限的河流终于抵达无边的海洋
我与你的相遇，让春天的水踮起脚尖

看春的航行
看我们告别河床
毅然加入这永恒的波浪
星星在天空舞蹈
相遇就是命令，人生天地间
就是要自由地创造、纵情地歌唱

名利荣辱不再争战
大小高低不再攀比
相遇的我们
肩负着全新的使命
应和着爱的节奏
以创造的波峰浪谷
朝向无涯的星空
汹涌，奔腾

时间不是金钱的奴仆
爱不是生的利息
不要说，爱过了
就可以在逃避中安身
生是爱的天地，爱是生的使命
“永远爱着”才是生命不息的钟声

如果此生就是一场灵魂的相遇
我们的相遇
就是一场永无尽头的朝圣
一园樱花的绽放
唤醒了所有的春天
一个春天的颤栗
照亮了所有的夜晚

从黑暗中萌动的种子开始
无论你的召唤在哪里响起
我生命的每个瞬间
都是对你的回应

听着树的呼吸，脚下的土
如在我的血中颤动
水在草木中仰望
水在经脉中攀升
水，是爱让我们得到的
另一片波浪不息的土地

顺着水润的目光
顺着水暗示的甜蜜
去发现星星中隐藏的脸庞
去回应萤火虫和夜莺发出的邀请

干燥的内陆风
和湿润的海风相遇
在为这个相遇的春天
酝酿一场无边的喜雨

天地交接的时刻即将到来
如同面对不可言说的命运
那参悟了数千年的秘密
让融入霞光的两双翅膀撒在水上：

死是停顿、总结、回归
生是行走、探索、追问
最后的发现，就是最初的起点
贯穿始终的，就在行动中间！

云，在空中变幻
山，在水中起伏
那不可言说的唯一
那道不尽的世代风景
让温柔之光笼罩仰望的头顶

 

祝福所有生灵的相遇
倾听那相遇的时刻，心魂的共鸣
一个我，一朵花，照亮所有的花朵
一个你，一个词，点燃所有的语言
一次一生的相遇，只是一个瞬间
这一个瞬间，将照亮所有生灵的永恒
来吧，更远的召唤，又开始如花怒放
更高的星辰，期待着天下如花的回响

  

作者简介：牧南，诗人，小说家，在海内外发表诗歌500余首、中篇小说10部、短篇小说及散文若干，作品入选多种选本，著有诗集《爱雨潇洒》《金玫瑰》《望星空》、长篇小说《玫瑰的翅膀》《姐妹船》等，人民日报等多家报刊发表有相关评论。诗剧《雪凤凰》及多首长诗，由湖北朗协策划，乔榛等数十位艺术家朗诵，学习强国、人民网等媒体播出，影响广泛；由电影频道等策划青春诗会版《雪凤凰》全网直播，反响热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