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山流水：《额日布盖》，汪剑钊、梁晓明唱和诗

 

额日布盖·晓明与我

 

汪剑钊

 

额日布盖，对于我

自然是陌生的，晓明也从未听闻，

谷地蜿蜒，峭壁耸立两侧， 

一座座峰岩大张着干涸的嘴巴。

偶尔，沙坷垃响应地球的引力簌簌滚落，

在坚硬的岩崖上碰碎，

溅起，如同一滴滴鲜红的泪珠。

 

人工的栈道上，空空荡荡，

仿佛连秋风也被时间抓了壮丁，

远赴古老的疆场，与虚无这宿敌作战……

多么安静，多么与世隔绝。

可是，走在峡谷深处，

这千疮百孔的山岩

摄人魂魄地令人感到一种奇异的亲近，

滋生久违的安全感，

犹如从前走进草屋前的大围场……

 

兄弟俩，就像数亿年前残存的两只恐龙，

摆动着堪称魁梧或臃肿的身躯，

闲逛在石头、红泥、鸟粪、碎草与荆棘之间，

我对晓明说，再坐一会吧，

这难得的享受，上苍给我们的恩赐，

呼吸——白垩纪留下的空气，

再踩踏踩踏曾经被海水浸泡过的土地。

 

回不去了，还不能作短暂的停留？

 

            2018.12.22

 

汪剑钊简介，北京外国语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主要社会兼职有俄罗斯文学研究会理事、中国诗歌学会常务理事、北京大学中国诗歌研究院研究员、首都师范大学外国诗歌研究中心研究员等。出版有专著《中俄文字之交》《二十世纪中国的现代主义诗歌》》《诗歌的乌鸦时代》《阿赫玛托娃传》《俄罗斯现代诗歌二十四讲》，诗集《比永远多一秒》《汪剑钊诗选》，译著《俄罗斯黄金时代诗选》《俄罗斯白银时代诗选》《黄金在天空舞蹈——曼杰什坦姆诗全集》《茨维塔耶娃诗集》《记忆的声音——阿赫玛托娃诗选》等数十种。

 

 

与剑钊兄静坐在阿拉善额日布盖惊人大峡谷

 

梁晓明

 

无人。

我心软软地说，在这离杭州几千里远的雄浑峡谷

几头羊在峡谷的半坡上吃草，

它们长得眉清目秀，那么美丽

使我们忘了人类养育它们

是为了它们身上的鲜肉

它们美，

我们看它们此刻也美

在这无人的峡谷，在这离杭州几千里远的雄浑峡谷

只有我和剑钊兄对面端坐，

远处夕阳照着一座金字塔的山峰闪闪发光

 

峡谷太过壮美，形容词像山上跌落的一小粒砂石

我和汪剑钊面对面坐着，

他深思我背后的峭壁剑刃

我遥望他背后的山体骆驼

天子呼来不上船，

剑钊说

再坐一会儿吧

哪儿还有如此的静寂

我坐下来，望着这深远深渊一般雄伟的峡谷

而且无人，而且有风

而且有两张凳子刚好可坐

颓然坐下，我忽然全身的骨头都松了

像另一粒细小的砂石从生命落下

依附在这魔鬼峡谷

我心软软地说：好吧

我们就再坐一会吧

 

 

梁晓明简介，中国先锋诗歌代表诗人。1988年创办中国先锋诗刊《北回归线》。获《人民文学》建国四十五周年诗歌奖、第三届华语春晚中国新诗"百年百位诗人"、名人堂2018年度十大诗人等奖。出席德国上海领事馆主办的《梁晓明与汉斯.布赫——中德诗歌对话》、上海民生美术馆主办的《梁晓明诗歌朗读会》、东京首届中日现代诗人研讨会。出版诗集《开篇》《印迹—梁晓明组诗与长诗》《用小号把冬天全身吹亮》《忆长安——诗译唐诗集》等。

 

编后语：

    当汪剑钊先生发来本文图片，让编者不禁莞尔：一张照片中，两个穿着民族服装的精壮男人站在蓝天下，背后草木葱茏；而另一张照片中，两头瘦小的山羊站在峭壁上，背后的岩石一片荒凉。仿佛一张让人看到幸福生活，一张让人想起旧社会，这对比实在足够穿越也足够强烈！

    每个人都是时间的壮丁，被它驱赶。在都市忙碌生活的两个诗人，幸福地被时间驱赶到额日布盖，当想到他们气喘吁吁地在那片峡谷中行走，除了脚步声和张着嘴巴喘粗气的声音，周围一片寂静，也许峭壁上的那两只羊看他俩的眼神既平静又戏谑。

    “与虚无”作战，难免千疮百孔，在雄浑、沉默的峡谷，每一粒跌下的砂都记录着生命的律动，与大自然亲近，哪怕一片荒凉，也潜藏勃勃生机！在额日布盖，能安静坐下来的诗人是幸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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