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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山流水:蒋立波《不洁的部份》,森子《重压之下,你可以反弹诗句》

2021-09-10 00:00 阅读量:1.5万+

华人号:南方诗歌


不洁的部分


蒋立波
  


晨读阿莱士·施蒂格

 
一本诗集的封面上,一只蝴蝶飞临。
敛翅的瞬间让一场风暴安静下来,
那些大大小小的圆像无数餐盘在我眼前旋转。
 
在无数个偶然中,它被一个必然选中。
在无数的睡眠中,它只被一个梦所虚构。
纤细的足像是试探:这是中欧的一个微型机场吗?
 
仿佛引擎还在轰鸣,诗学里的地缘政治微微震动。
优雅的姿态接近于一次完美迫降,
“从伤口另一端”,新建的跑道指向你的缺席。
 
小语种里拱出更灵敏的触须,它们总是那么迅捷
找到清晨的光线如寻求词语的庇护。
意义保持了必要的沉默,以便事物开口说话。
 
翅翼如书本合拢,你被关在里面等待庄子的解救。
作为你从未谋面的陌生读者,
我的舌尖被回形针别进一条向内弯曲的道路。
 
藤条桌面上,光在玻璃内部“经受无尽的变幻和滤析”。
蝴蝶携带的风暴让地图的页边翻卷,
而遥不可及的原文躲在背后,发出善意的嘲讽。
 
                                                       2019年8月15日
 

 
死亡教育
 

我从小接受过死亡的教育。不知几岁起
灶台边安放了一口松木打制的棺材
一墙之隔,每次到灶头端菜,我都是胆战心惊
但在父母眼里,它似乎仅仅是诸多器具中
普通的一种,甚至像谷柜那样,常常被用于
存放稻谷,麦子,玉米。后来才慢慢知道
在我母亲之前,父亲曾有过另一个妻子
她生病死了,我的母亲才来到这个家
我当然从未见过这个不幸的女人,她也不是
我的妈妈,但父亲经常带着我和姐姐
去看望她的双亲,我一直叫他们外公外婆
我一直记得,那个外婆给我煎出的
酥脆金黄的带鱼,尽管我只被允许每餐
只吃一块,这仅仅我一个人可以享有的特权
而这副棺材,就是父亲为那个外公准备的
许多年里,母亲伏在灶台上煮菜,一尾鲫鱼
在油锅里噼啪作响,而隔着一堵土墙
一口漆黑的棺材,那么安静,更安静的
是棺材里的粮食,就像死亡,用安静的声音
教育着我。许多年以后,我会想起那个
我从未见过的女人,我甚至觉得
是她生下了我:通过她的死亡——
这漫长的产道,我冒着危险来到这个世界
 
                                                           2021.02.18
 
 

饥饿政治学

(纪念袁隆平)
 
让一株水稻弯腰道歉吗?“这个国家总是有
太多的歉意”【1】,诗显然早已不堪重负
而词语内部的弯曲仍在继续
我们被摁着向板结的记忆认错
犹如疲倦的稻穗,吁请脱粒机的吞咽
丰年里密集的斩首。新铸的镰刀
还在连夜送来无人认领的问号
多年后,读阿马蒂亚·森【2】,贫困的政治
在一只饥饿的胃里翻滚,而一粒米
需要证明自己的清白,就像一支炊烟
仍在幼年的烟囱里弯曲。那么多人纪念你
但无人纪念饥饿,稀粥里漂浮的饿殍
无人记得我十八岁那年,把一担稻谷从山脚
挑到山顶,肩膀上绽出的血泡
那两箩筐沉甸甸的谷粒,仍在摁着我
与碗沿豁口上的亲人抱头相认
它们逼迫我记住,一粒米的重量
记住这句话:“如果没有免于
饥饿的权利,则丰收也没有意义”
而我致力于遗忘,母亲肩头更多的血泡
喷雾器里伞状喷出的,施洗的药水

注:
【1】引号内为桑克诗句。
【2】阿马蒂亚·森(Amartya Sen),印度经济学家,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著有《贫穷与饥饿》。
                                                    2021.05.22
 

 
短蛇

 
无人机低低的的嗡鸣、盘旋,惊醒草丛里
一条盘曲的蛇,昂起的小脑袋未及积攒
足够的毒,真理的剂量,偏小,远不足以致幻
扁平三角形让几何学长出分岔的小径
我说的其实不是蛇,而是诗,一种未成年的
偏僻的文体,干旱地貌中的清澈泉涌
蛇的灵巧让它不易于被发现,为了躲避
外在的暴力,它遵从于一种内在的狂暴句法
蛇很长,但它把自己无限缩短,二十二个音节
字词在双行摇篮曲内部轻快地行进
更多时候,它没有作者,“不属于任何人”
如同幼年的地图上,兴都库什山脉神秘的气息
曾带领我认读辽阔而荒凉的无名
它也从未被写下,而是以秘密的吟唱,以节奏
在口与口之间传递,因此无人认领一首诗
无人需要为蓝色罩袍下的幽灵负责
那被说出的禁忌,蛇一般“滑进胸罩里的手”
它在尖叫!以不可思议的“美丽、淫秽、讥诮”
以嘶嘶作响的信子,扑向蒙面的手鼓
滴血的手指让满园玫瑰感到了羞耻
那盲目的击打无意中对应于古老的法则
一种更强劲的反弹:蛇越短,越毒
一种更异端的诗学:不押韵,不允许触摸
 
* 短蛇(Landay在普什图语中意为“短毒蛇”),阿富汗的一种古老诗体,通常不押韵,双行体,类似于日本的俳句。本诗部分词句引自美国诗人艾丽莎·格里思沃尔德《短蛇诗》一文。
 
 

双减研究

 
在微信对话框,跟诗人哑石聊天,不谈诗
而是煞有介事,讨论仅存的“纸面空间”
缝隙里的密不透风,斟酌一种疗法的剂量
犹如国学的擦边球,叫板抢开的咖啡馆
 
献给叛徒的临时绞刑架,在国家图书馆外
矗立,绞索勒紧的喉音淹没于更多
口号和拳头。而清零还是共存?已无人关心
因为除了一种简单的减法,再无猛药可下
 
知了的合唱团,魔幻混搭清澈童音
那漫长的搅拌,服从于混凝土的蛮力与意志
就像我每天路过的危桥,突然被完全封闭
新开张的戏精研究中心,只提供旧的脸谱
 
阴影部分的面积,是最后一道加赛题
像儿童剧场上演的梦靥加深日复一日的沮丧
鞭痕画出的赛道,反射暴君般严厉的目光
波浪尺上的锯齿,涌动一个虚幻泳池
 
而小学生背负的书包,仍然像一个炸药包
催促他奔赴知识的前线,田字格的雷区
布满部首和笔画的残肢。剂量约等于伎俩
偏方堪比偏旁,药柜里的蜈蚣终于可以停止划桨
 
                                                     2021.08.12

 

旧天堂书店的猫

(忆旧游,给阿翔)
 
词语因反复使用而不得不忍受
语义的磨损,天堂因廉价的许诺而变旧
以为有一声猛虎的长啸,而事实上
负责接待我们的只是一只虎皮斑纹的猫
一根细长的尾巴挂下来,并在恰当的地方
卷成一枚钩子,垂钓下午的恍惚
著作里的每一个字都在假寐,雄辩的部分
不得不压低声音,以适应猫爪的配音
一团迷茫的雾向我们涌来,瞳仁里的绿火
为试图隐身的作者完成一次测温
知识在寂静中缓慢地坍塌,匿名的艰难
在于温顺和锐利之间的两难
在于我们的每一次阅读都是对原文的背叛
就像你喝下的,也仅仅是水壶之渴
因此我不得不一次次确认,我曾与这只猫
有过一次短暂的对视,漫长的一秒
因此曾多出过一个永恒新娘
我承认,我从未听懂过你喉咙里奇怪的音节
声带的哗变拟声福音书中的不发音部分
像命运的一次误译串供药物配比
那是一种从未流通的星体语言
就像趾爪间携带的闪电,只对字里行间
无法计算的阴影面积发言
一把古老的裁纸刀,暗中裁开我
打折书霉烂的气味与其说是对折扣的抱怨
毋宁说是对一个免费天堂的厌倦
你童年的颅底课*至今没有结束
一如我缺失的学前教育,仍经历着高烧和谵妄
 
*颅底课,系德国诗人格林拜恩一本诗集的名字。
                                           2020年10月21日
 

 
历史学索引

 
“聋共和国”,一本刚刚翻译成中文的诗集
我还没有读到,但我能够听到子弹错过我们时
那种灼烫的旋转【1】。这样的听力测试一直都在进行
有时甚至需要放弃一部分听力,以捕捉
那些被消除的弱音,从而让沉默变得可以辨听
而在教授的讲义里,历史学为何闻起来有一股焦糊的皮革味
 
历史和现实互相揭短,正史和野史轮流扇对方耳光
这不影响一个钥匙扣模仿枪的形状:扳机,弹道,准星
一个词始终在瞄准另一个词,尽管受潮的火药
私藏于豹子受伤的身体,一个苦闷的弹匣
像麦克风里的一声咳嗽,等待被扩音成惊雷
 
自我的辩护不是总是有效,就像枪声响过之后
倒下的却是自己,那假想中的敌人,正义与邪恶的同盟军
被扳机驳回的选择,需要到银幕的反面去观看
这幼年乐此不疲的游戏,暗含了角色的反转
好像一只冬瓜也可以骑在墙上驰骋
牵一根可疑的瓜藤,那追溯自身的线索
 
更多时候我已习惯于耳背,以此回敬历史的傲慢
就像一只背叛写作的手,也可以模仿枪的形状
只是我聋得还不够,幽灵们还需要靠得更紧一点
在一个共和国的清晨,鸟鸣撰写的变形记
需要发明一种更好的语法(包括聋男孩对占领军的一声“呸”吗?【2】)
以证明“一条逃离国家火葬场烟囱的路线”【3】
 
注:
【1】化用卡明斯基的诗:“沉默,/就像错过了我们的子弹,/旋转着——”(王家新译)
【2】出自茨维塔耶娃的诗:“‘但是我们站立——站着直到从我们的嘴里啐出一口呸!’”(王家新译)
【3】语出布罗茨基。
                                                     2021.06.18
  


棉花协会

 
在秤杆的一端,与秤砣斤斤计较的棉花太轻
很多时候它的分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特别是在棉花组成的织物里,每一朵棉花
都需要再一次洗白自己,柔软的纤维
并未软化人类的立场,甚至秤花也不否认
在植物学词典里,花非花,但它并不抵制绽放
因此有必要对一种纯棉的现实提出质疑
尽管锦葵科植物的天性倾向于善良
我见过青涩的棉桃,那些瘦小的乳房
贫瘠乡村挺拔的部分,情欲与经验的混血
通过那些采摘棉花的手指,刺破的血
我理解劳动中的黑暗,即便摘棉机的手臂
延长了我们的想象,但词语的产业链
仍需要一个美学的上级,哪怕在秤杆的另一端
你再增加几个砝码。棉花的洁白烘托你的
一脸无辜,就像白云的睡袋还可以装下
几个亚洲,一场道德的雪,比棉花更白的谎言
我见过游走乡村的棉花匠,他们的弹弓
几乎就是一张完美的琴弓,当单调的音符
被轻轻弹奏,我没有意识到那些棉絮
已经纺进我幼年的身体。而一直要到许多年后
一个反弹才突然出现,一位为幻象所鼓舞的
嗜睡者被弹射到了天上。我没有意识到
我所有的记忆,都被一场沃罗涅日的雪腌制过
如同历史和现实的互相抵制持续到了今天
仓库里成吨的棉花,等待着你再弹一次
 
                                                     2021.03.27
 


不洁的部分

 
那天在城市绿道散步,和元平谈到诗中
“不洁的部分”,比如前挡玻璃上
突然落下的一坨鸟粪,这危险的高空作业
或者苍蝇与蚊蚋的合唱,下水道不断呕出的抒情
 
而忍受这种“不洁”无意中构成了
中年生活的要义,一种不言自明的合法性
由此面临词语内部的挤压与哗变
风中旗帜如卷曲的刀刃反复砍向自己
 
危桥无法指控水中倒影的仿写
因为仍然有幽灵的脚步在桥面上徘徊
镰刀细齿的寒光收割布偶的头颅
一荏荏抽芽的幼树,在争先恐后中长成斧柄
 
严禁后果,一个“不忠的标志”*,真理的弃儿
像白色细鳞迎向刀锋,一块塑料砧板的殷勤问候
绞肉机的轰鸣无人听见,它混纺于
更多身体里按同一个节奏跳动的鼓点
 
如果没有记错,那天我们还看到过两条
欢奔而来的贵宾犬,那金色的锁链像是刚刚
从熔炉里捞出来,甚至还带着索多玛烈焰的鞭痕
而小鸟的爪趾下,无人听见,国家电网正嗡嗡振响
 
*出自玛丽安·摩尔的诗。
                                                   2021.07.02
 

 
重访罗隐故里

 
时隔十年,你的故居已凭空消失不见
仿佛你根本就不需要故乡
你乐于被从这片土地上抹去踪迹
即便石虎还在,也不足以吓退咆哮的挖掘机
和假冒的现代乡贤。你乐于效忠那些
看不见的、消逝的事物,比如
河滩上的白鹭,孤零零一只,反对偶,拒绝押韵
当然你倾心的也许是飞走的那一只
这是否意味着,现实主义诗人也可能反现实
就像马路拐弯处的镜子里,我们的肖像
在一个凸面上忍受变形,扭曲
(肖像或许就是“反肖像”带来的一种戏仿?)
山羊也是一只,枯草埋住它晚唐的脸
偶尔抬起头,也只是惘然的一瞥
像无人继承的“恶作剧般的嘲弄”
枯草上的霜和世俗句法里佯狂的部分
你也在忍受变形,在传说中,在悖谬的时代
在罗隐路8号酷似鹅笼的别墅群
任凭危崖上如削的片石削出你陡峭生平
而方言中的那个“吾”仍固执于你古奥的发音*
 
*新登方言中,“我”仍然读作“吾”。
                                                   2021.01.31

 

蒋立波,又名陈家农,助理编辑,三流作家,资深民刊出版人。王金发与胡兰成的同乡。辑有诗集《折叠的月亮》(1992)、《辅音钥匙》(2015)、《帝国茶楼》(2017)、《迷雾与索引》(2020)、《词源学》(待出)。现居杭州远郊。


 
重压之下,你可以反弹诗句


——选读蒋立波的几首诗
 
森子
 
       这不是一篇细读或全面分析式的文章,笔者只就朋友推荐过来的蒋立波的几首诗进行选读,找出阅读时的兴趣点加以一番即兴的阐述。
       在蒋立波近期的诗歌写作中,否定诗学的意味较为浓重,用他诗中引用的阿马蒂亚·森的话来说就是“如果没有免于/饥饿的权利,则丰收也没有意义”(《饥饿政治学(纪念袁隆平)》),或者“现实主义诗人也可能反现实”(《重访罗隐故里》)。他十分敏锐地捕捉现实生活中的一个个焦点、盲点及断面,以他特有的语言风格加以剖析、阐释、变形,使严峻变幻为严峻而无知。
       诗中“不洁的部分”(不单指他个人)可以理解为对历史与现实所做出的语言的多次包裹与内部消化。他说,“……忍受这种“不洁”无意中构成了/中年生活的要义,一种不言自明的合法性”(《不洁的部分》)。这也是诗人对写作合法性的辩护与强调。另外,他还在诗中声称在悖谬的时代“你也要忍受变形”,恰如他自己所说的“诗必须回应来自语言内部和历史现实的双重压力。”不洁是世界的,更是认识与判断上的,并“由此面临词语内部的挤压与哗变”。光是指认还不够,诗人还要催生“一荏荏抽芽的幼树,在争先恐后中长成斧柄”(《不洁的部分》),这是破釜沉舟式的语言绝望的爆发。在“绞肉机的轰鸣无人听见”的当下,诗人何为?任何压力都可以视为一种能量源,如果你不只是接收器、拍手模具,还是反射器、发射机的话,这些压力就可以转化,而蒋立波是一位“琵琶反弹”的高手。
       在《棉花协会》一诗中,他就反弹了一把轻重关系,或者说是黑与白的二元对立。他说,“每一朵棉花/都需要再一次洗白自己”,他质疑一种纯棉的现实,来自于对“劳动中的黑暗”的理解。虽然这首诗可能是应激式的反应之作,但他挖掘并带出了幼年的经验……再由棉花引渡到雪的腌制——意象的过度,由自然物到生存的政治,棉花意象的内涵得以延展与丰富。这样,他的类似于棉花匠式的反弹才会出现,就是说,他弹的是棉花,他弹的又决不是棉花。类似或引申的反弹手法在《历史学索引》中也不时地出现,如“需要到银幕的反面去观看”,“更多时候我已习惯于耳背,以此回敬历史的傲慢/就像一只背叛写作的手”。在另一首诗《重访罗隐故里》中则是对图像学的弹拨:“肖像或许就是‘反肖像’带来的一种戏仿?”,这都可以看作是这一手法的发挥与延续。正与反——对立统一,大致是蒋立波诗学中灵活运用的一部分。但对“雪的腌制”却不同了,腌制的是他的所有记忆,这是命运沉浸的大染缸,似乎没有幸免者,“如同历史和现实的互相抵制持续到了今天”,但让我们略感欣慰的是,反弹的声音已经出现了,而且还会更多地出现。与此相仿的还有《历史学索引》中的“历史和现实互相揭短,正史和野史轮流扇对方耳光”,这种对立、互否的紧张冲突、张力关系,构成了蒋立波诗歌写作的特有风貌。
       反弹的一再运用也许来自于诗人敏锐的洞察、感知力,历史与现实的压力使诗歌向内弯曲,当弯曲到一定的限度便会发生反弹——“角色反转”的现象。
       诗人在《晨读阿莱士·施蒂格》中说,“我的舌尖被回形针别进一条向内弯曲的道路”;在《饥饿政治学(纪念袁隆平)》中说,“诗显然早已不堪重负/而词语内部的弯曲仍在继续”。诗人意识到现实与历史对诗歌的压强太大,而忍受是诗人的命运,渴望达成和解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最后,谈一下《死亡教育》中隐约的、淡化的反弹倾向(也许是笔者过度阐释),这一现象发生在这首诗的结尾处:“许多年以后,我会想起那个/我从未见过的女人,我甚至觉得/是她生下了我:通过她的死亡——/这漫长的产道,我冒着危险来到这个世界”。这是一首缓缓叙述幼年记忆的诗,带有家族史的意味。从前半部分看,诗中的“我”不自觉地带有点父权意识,父亲有位早亡的妻子,而“我”的母亲是之后来到这个家。父亲与早亡妻子的父母一直保持着亲情关系,那口让“我”胆战心惊的棺材就是实证。诗中还谈到了“我”与“外公外婆”的特殊关系。但诗人的笔锋并没有停留在这些复杂的关系上,而是笔力深入地转折,直接说出他的反向意识:“我”是她(父亲的前妻)生下的——“通过她的死亡——/这漫长的产道,我冒着危险来到这个世界”。这不合常理、反逻辑的表述带有冒犯至亲的风险,诗人为何会有这样的意识?为什么这首诗仍然能够成立呢?那不是诗人不懂亲情、伦理,而是遵从“美学的上级”的意旨,这隐秘的反弹、破格说不准正是诗歌的奥秘之一。
       此外,诗中的“我”不能等同于诗外现实中的我,它有着自己的命运和抉择。即使在自传性很强的作品中,这个“我”也存在着一定的不可控的变数。回忆中的“我”看似恒定,其实也并不稳固,因为(就心理层面来说)我是我易碎的玻璃,我是我顽固的岩石……
       蒋立波在《棉花协会》这首诗里说,“词语的产业链/仍需要一个美学的上级”。“美学的上级”是什么,是理性的还是道德的?诗人并没有给出明确的东西,也许需要在诗人的全部作品中或在他以后的作品找答案,但“美学的上级”是必要的,应该超出已知的、规范的生存空间和写作空间。
 
                                                         2021/9/7
 

 

森子,生于哈尔滨呼兰区,毕业于河南周口师院美术系。主要从事诗歌、评论、散文和绘画创作。1986年印制个人第一本诗集《背叛》。1991年与友人创办《阵地》诗刊,策划、主持编辑《阵地》诗刊10期,出版《阵地诗丛》10种。出版诗集《闪电须知》(2008)、《平顶山》(2010)、《面对群山而朗诵》(2015)、《森子诗选》(2016),出版散文集《若即若离》(2005)、《戴面具的杯子》(2000)等。
 
编后语
       两个诗人,一个在浙江,一个在河南,这两个带水的省份,在雨水泛滥的2021年更加让人充满愁绪。远方,那个炮火稍息的国度,让人焦灼的文明旱情,像蛇一样喷出信子的悲悯情怀,时刻刺激着诗人们的神经。“历史和现实抵制持续到现在”,太多的“伤口我们无法缺席",嗡嗡振响的电网、赛道一样的鞭痕,压力下的诗人们“舌尖被回形针别进一条向内弯曲的道路”,蒋立波用他的诗歌方式隐诲的批评着现实。
       森子所在的省份刚遭受过洪水的肆虐,他正用自己的方式参与灾后重建,感谢他在百忙之中接受编者邀请,对立波的这几首诗做了即兴式的短评。他对蒋立波“敏锐的洞察、感知力”十分激赏,并对其“语言的多次包裹与内部消化”、“绝望的爆发”后反弹所构成的,“对立、互否的紧张冲突、张力关系”作出了高度评介。
       森子和立波见面次数应该不多,但通过这篇短评,编者十分荣幸的见到诗人之间的相知、相惜。我想套用一句俗话来说,这就是”高山流水"专栏的初心。

 

2021《南方诗歌》6月总目录
2021《南方诗歌》7月总目录
2021《南方诗歌》8月总目录
王小妮:星星像几粒没灭透的烟灰
骆艳英:纸盒里的警句
黄梵:恋物志
阿剑:一场中年的大雪正从天而落
吴海歌:果子在大地滚动
高山流水:少况与骆家唱和诗《大荔》
阿门:晚安,姐姐(节选)
高山流水:曹东《眼泪越少越悲伤》,空灵部落评
邓翔存读:胡续冬译作选
蒋雪峰:献给古人和今人的诗
阿翔:蜗牛诗篇
高山流水:阿信、古马、沈苇互赠诗选
汪剑钊:可可苏里的芦苇
陈东东:海神的一夜
孙昌建:市民中心的樱花或咬住自己尾巴的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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