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雪峰：献给古人和今人的诗

 

您只伺候月亮山水

只拜见您自己

      --献给李白 

 

蒋雪峰

 

江油太小了
放不下您的剑
磨不完您的墨
只能成为您的胞衣产床
江油太小了
只能供你发蒙学成毕业
只够您起飞r
心中一直挥之不去的地上霜

 

你这个五岁诵六甲十岁观百家的天才
你这个千金散尽的败家子
你这个十步杀一人的剑客
你这个一夜飞渡镜湖月的梦游者
你这个扶摇直上九万里的飞仙
和天地痛饮的酒鬼
你这个隐居终南山又瞄着宫门的道士
你捅破天不补
你只伺候月亮山水只拜见您自己

你这个1300年都不回家的人
你不称职的丈夫
你 不合格的父亲
你 二年工龄的公务员

 
这无数个你
加在一起
成为您
就是您

 
您把天地日月和自己
折腾成一首诗
您端着酒杯
迎风而立
成为翻不过的一座山

 
朝廷太小了
放不下你的酒
皇宫太窄了
容不下你的身
天子呼你你不上船
你只听从月亮的召唤
你仰天大笑
走出自己肉身这道窄门
被月亮带到天上
你把月光
洒在全世界的床头
月亮才是您的原乡

你这个1300年都不回家的人
你不称职的丈夫
你 不合格的父亲
你 二年工龄的公务员

巡游八极
朗照古今

 
我们就是无数个你
加在一起
却不能成为您

 

我们把井填了
腰弯得直不起来
骨头早就折了
拨不出剑
抽出的只有自己的小
我们看不见大鹏
只能和麻雀争食
渴望在庙堂中
找一把椅子
骑在落叶上
想一飞冲天

诗仙  我们还在写诗
还在忧国忧民
我们也配？

我们的文字
早就顺着指缝流走
我们越活
离你越远
我们越写
越写成你的反面
这个世界的乌云
积蓄着我们的黑
说什么好呢
只有年年清明
在你的衣冠墓前
我们才感到汗颜

 

你生前人皆云可杀
死后却变成他们任意挥霍的遗产
你写过的山
都成了名山
你走过的路
诗魂不散
你断过的水
还在喊疼
你赞美过的牡丹
还在开
你喝过的酒
一杯复一杯
继续把月亮斟满

而我们被稻梁压得
膝盖发软
跪天跪地
先跪权贵
愁肠里没有江山
只有一把小算盘
我们不配仰天大笑
因为我们从未爬过自己这道坎

诗仙 在你面前
你有多高
我们的羞愧
就有多深

但是  我们爱你
用我们的懦弱和浅簿
宿命和不甘
祭拜您
我们是你诗歌长出的杂花野树
在你的脚下枯荣
穷尽一生
成为浮云
我们缭绕着您陪伴着您
一天又一天
一年又一年

 

热爱

 

——谨以此诗献给作平

 

速朽的事物 历史的耻部
融化着白雪与黄金
比所有的秋天都更尖锐 更耐心 更细致 
让狮子更加衰老 
让它的嚎叫变成窗外一层又一层单薄的落叶
用一天或者一生的时间
要我们大声说出 ——
热爱！

要热爱生命中的小零碎 
热爱内心的海拔
热爱朋友曾经温热的手 
那怕现在是锈蚀的烛台
要热爱自己善意的缺点和幽默感
尽管还在头破血流 

要学会推开天堂的门
因为那门其实近在咫尺
长度是冬日里的一米阳光
要热爱长发迎空的少女
在古道西风中 她们中间再也不会出现
那个唯一让剑变软还在天空中刺绣的身影

只要炊烟仍然在清晨笔直
要在诗歌里不放过一次次枯木缝春
要热爱永远也跨不过去的大海
要热爱中药 怀春的退休职工 卖花的老妇水果店的邻居 
八小时内的泥泞
热爱这座麻雀大的江油或者成都 
它们是我们的说明书
正如赵化 福田坝解释了宁静和美 
我们成为了画布上的声音
尽管她正在变成台北 不是我们梦中的家

要热爱酒后的飞翔 在那一夜 我们可以回到源头——
童年 初恋 清澈的河流 水磨坊 第一个字母 
回到亲爱的老房子 祖母和一树樱桃等着我们放学归来
四周是黑黢黢的大山和愁城 生活正像鱼虾一样发臭
要热爱这肋下的双翼
要热爱这昙花一现的短暂
要热爱江湖 因为我们无法退出
要热爱兄弟 因为他们和我们流淌着共同的错误和血
为了婴儿般柔软的灵魂 
为协助与命运的搏斗
要热爱我们不得不披上的盔甲

要热爱刀子 
因为它保护了我们的女人和孩子
它是我们用漫长苦难打磨出的锋芒
我们已经死过一千次
要热爱我们用诗歌找到的死亡

要热爱自己残破的身体 
更要热爱里面的骨头
它们一直在最寒冷的午夜帮助我们站立

那时候这世界真的空无一人

 

都被自己看见

   ——听诗人贺中唱歌

一座山跟在一座山后面

缓慢的在旷野里夜行

从云缝里漏出的天光

照亮了石头  石头停住了悲怆

不再向前滚动

风吹草低啊 所有的脸庞都是黑的

回头无岸啊 再往前走是否就是桑田

磨破膝盖的牛羊一边走一边在流泪

白云总是及时的从伤口里升起

这个世界把我们挤成一道闪电

消失前 该照亮的不该照亮的

都被自己看见

 

他的脸颊布满新月

 ——献给刘强

 

昼伏夜出的鸟正经过屋顶
同眼里的宁静汇合
游出梦境的语言在桌面摆动
击响的水花 细嫩的水花

道路清澈见底 
他的游走如鱼得水
经过门和远方
被沧桑轻轻抚摩
他就着月色流泪

弥留的心境与生俱来
他闭上眼睛 他灵感里昏迷
林子忽明忽暗
仿拂什么就要出现
外面有崇山俊岭
高处的人烟吹佛他的思想

用什么过冬 迎接春暖花开
在石元 还有什么更为沉默
埋着头 把血澄清
把肉体的颜色
融进季节
他走过自己的头顶
浮云在精神里留下擦痕

这苦难世界的美丽 屏息静气
蔟拥这个人与寂静
日落后的寺院 夕阳浸泡着桂花
单薄的身影泊着流水
他的脸颊布满新月

 

吹箫的人

 一一献给大华   

 

吹箫的人 天地为屋
把真气  徐徐吐进
月亮的箫孔
那时候  青城山的道士
正在夜观天象

音节如骨节
他从世内 走向世外
千山万水
总有一支萧
藏在茂林桑竹之中
藏在钢筋混凝土中
藏在乱象之中
藏在人境中
等他找出来
带回去

他的小院  风和阳光
来去自如
乌龟在和时间赛跑
杂花野树枯荣自如
这一生走过了多少路
聚散多少人

山中一夜雨
箫声不绝如缕
他把自己
吹成一尺八的箫
吐故纳新
不问古今

 

兄弟

——献给永见

 

很多年过去了
司机小曾说
每次酒后送我回家
永见都在小区门口
十分钟以后才走
主要怕我转身
又跑出去喝酒

简介：蒋雪峰， 四川江油人。收税、喝酒、写诗、手机摄影，偶尔抬头望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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