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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山诗石”陈子弘 译：当代外国诗人十家
2022-01-19 00:00 阅读量:9k+
华人号：南方诗歌
旅伴
【德】保罗·策兰
你母亲的灵魂在前头踟蹰。
你母亲的灵魂助你夜航，绕过一个个礁石。
你母亲的灵魂驱赶着前方的鲨鱼。
这个词是你母亲的病房。
你母亲的病房可让你一起睡，挨着一个个石头。
你母亲的病房向光亮的碎屑躬身致意。
译注：策兰此诗殊为难译，难点在于德文原文中Mündel这个词。我查了德英词典，Mündel有两个义项，其一为ward（英文版中这个ward也是一个难点）其二为minor（即未成年人）。在德语原文中Mutter /Mündel这两个美妙谐音词也暗示了策兰赋予他母亲缪斯般的特质，Michael Hamburger的英译用word/ward再现了这一点。Louisa Bartkovich在一篇解读此诗的文章中写到：“我想知道ward背后的用词。这个 ‘词 ’似乎是一个名词，因为 ‘母亲的病房’所显示的是一种占有。我看了‘病房’的三个英文定义，一是医院里的一个独立房间，通常情况下，人们去医院是为了治愈什么。也许德国人认为他们通过杀死他的母亲可以解决他的问题；二是一个城市的划分，可以说是与文明隔绝的集中营。第五行：‘Deiner Mutter Mündel teilt dein Lager，’支持了这一点即‘你母亲的病房可以让你一起睡’，Tielt的意思是分享或分割，而 ‘Lager’可以指床也可以是集中营；最后一个定义是受法律监护的未成年人。德语教授Scott Denham告诉我，最后一个定义是‘ Mündel’的唯一德语定义。虽然我因为没有注意到德语的重要性而误解了这个词，但我还是以自己的选择自由分析了这首诗。这行‘这个词是你母亲的病房’让人觉得母亲是缪斯。也许这个‘词’是策兰试图描述他的母亲是谁。他试图在这首诗中抓住他母亲的本质。他试图描述一直在他面前盘旋的 ‘灵魂’，但他永远无法追上。由于这个‘词 ’必须 "向光亮的碎屑躬身"，这可能意味着他永远无法真正概括他母亲是谁。然而，他并没有放弃，将继续努力描述她真正的身份。同样，这个‘词 ’也受到了母亲的保护。因为 ‘被监护人 ’的定义意味着一个未成年人被置于监护人的保护之下，是否发生了什么坏事？也许这个 ‘词’是对大屠杀事件的描述或言说。策兰被大屠杀的暴行彻底摧毁了，他用第二人称来见证这种恐怖。”（“Too Soon?: Bearing Witness to ‘The Travel Companion’ By Paul Celan Through Jacques Derrida's Deconstruction Theory”）。
相比之下John Wenstrom的英译用了bond（纽带）这个词，显得确实远了点。此外家新兄在他的中文译文中是选的监护这个词。他说ward确实难以把握，经过反复琢磨根据上下文选的“监护”这个词。
喜悦
【葡萄牙】费尔南多·佩索阿
没有喜悦它们喜悦的喜悦
又有几多喜悦，况且在
其自身与记下它们
喜悦的他者间分享。
莉迪亚啊，放下喜悦的衣罗吧，
我们只有一种喜悦；我们无法
把它当奖品给别人
让其关注到我们喜悦。
我们每个都只是自己，而与他人
喜悦是喜悦他们，而非为他们喜悦。
熟记你的纤身，
你的界限教与你的。
1927年10月9日
诗人简介：费尔南多·佩索阿（Fernando Pessoa，1888-1935），葡萄牙诗人、作家，葡萄牙后期象征主义的代表人物。
译注：原文无标题，译者拟题为《喜悦》，也有按首行句子为题的译法。
据企鹅版Fernando Pessoa A Little Larger Than the Entire Universe selected poems 译出。
死海
【美】纳奥米·希哈布·奈
你可以称它是朋友，用咸的掌
捧你在手，在这个星球让你
倍感轻松，由于盐，它开个
玩笑。我喜欢它灰色的暗淡光泽，
和寂寞。它或许宁愿首选
是一汪清波，一泓北极冰湖，
或是在定居者从我们这抽走之前，
在整个童年我祖母倾听过的
汩汩泉响。她说这泉水有过
秘密，知道珍宝藏在哪里，
是在没人住的房子里，只有孩子们
才能找到那把钥匙。
诗人简介：纳奥米·希哈布·奈（Naomi Shihab Nye，1952年3月12日— ）美国诗人、歌词作家和小说家，父亲是巴勒斯坦人，母亲是美国人。已出版和参与创作30多部诗集。2019年被诗歌基金会任命为2019-2021青年桂冠诗人，她是首位获此荣誉的阿拉伯裔美国诗人。现居德克萨斯州圣安东尼。
卧房
【法】伊夫·博纳富瓦
镜子和光流滂沱，今天早上，
穿过房间互相召唤，两盏灯
在黑暗的摆设里相遇并交融
门窗并未紧闭。
我们是两片睡眠的土地
有了石阶我们并未隔绝
在那里梦中无忧之水消失，
又会再生，又会破碎。
纯洁的手睡在忧虑的手旁边。
身体在梦中有时也会稍稍挪动。
在更远处，桌面黑水之上，
红袍睡着了，熠熠生辉。
（根据Marc Hofstadter的英译转译）
译注：在英语中黑水一般指污水和脏水，但在惯用法中特定的语境下指咖啡。但法语中有没有类似的表达译者并不清楚。
第55首
【美】E. E. 康明斯
说到爱（说的
是无论谁知道的
真谛；或梦如何
到来
若你心有所思）我
猜测一片草叶
（就像写
诗）患得
患失于我们的摘取。这
爱抚怀着有
很快预示仅有
一半的生命（经或
没经历过低沉天气
都让我们全摸
一遍）也有思想之思想肉体
之肉体的笑意接着消失
译注：原诗无标题只有标号，系诗集VIVA的第55首
同一朵玫瑰
【美】凯莉·切瑞
长久以来，我们一直试图
用一切可能的破毁器械，
灭杀自己身上的神性，
有形以及无形，
但神性却不断复生
不顾我们(这个对神性视而不见的
物种)一直的反对，
故一开始看起来似乎
悲伤和欣喜乃是亘古的一体。
同一朵玫瑰的花瓣，
或唤为另一名字的同一朵玫瑰。
诗人简介：凯莉·切瑞(1940- )美国当代诗人和小说家，2010-2012任弗吉尼亚州桂冠诗人
滚轮油
【美】查尔斯·伯恩斯坦
给艾玛
在小鸟的歌声里
我去找过我的灵魂
但我并没有找到
只有我思绪的影子
缓慢的海拍打缓慢的水
一向遥远的水岸
加上我自己被拉进
尚且摇晃的错觉
不匀净的摇晃中
不成调，我失神，我在
显示屏赋予的融合里迷失
一直到那些底部的底部
歌声弥漫的光，轻拥的归宿
诗人简介：查尔斯·伯恩斯坦（ Charles Bernstein，1950.4.4 - ）美国当代诗人、作家、编辑和学者，宾夕法尼亚大学英语系荣休教授，也是语言诗派最杰出的成员之一。2006年当选美国艺术与科学院院士，2019年获耶鲁大学博林根奖，1990年至2003年任纽约州立大学布法罗分校大卫·格雷诗歌和诗学教授。
译注：
1. 标题原文Castor系指装了轮子的家具脚部上装的滚轮；
2. 第11行显示屏原文为remote display，指仪器设备用的数码显示管或商店墙上或门上用于显示跑动字幕的显示屏。
来者
【美】卡罗琳·弗歇
我从绝望那里带回来一个很小的篮子，我的爱人，它或是柳条编成。
——勒内·夏尔
说还真不是说过了，
一种空空如也的白的并非
既不属于它自身也不属别个
一个永不在的已在，与被照亮的独处
以及光的背面
如沿破碎海面盲走一样恐怖，我栖居的肉身
未至之死暗黑其短暂的光辉
就像语言之间的未知之地
来来回回，一呼一吸犹如
抬高的周遭，椴树林中的流萤，松的痛楚
你与你自己在一起
你自己，你与她，此外就
看不见别的东西
敞开心扉迎候来者的到来。
诗人简介：卡罗琳·弗歇（Carolyn Forché， 1950- ）美国当代诗人，同时也是翻译家和文学编辑。著有诗集《世界的迟暮》(Penguin，2020)、《历史的天使》（Harper Collins，1994，获洛杉矶时报图书奖）、《我们之间的国家》（HarperCollins，1982，获美国诗歌协会爱丽丝·费·迪·卡斯塔尼奥拉奖）、《聚集部落》（耶鲁大学出版社，1976，该书入选耶鲁大学青年诗人系列）。她的回忆录《你所听到的都是真的：见证与抵抗的回忆录》（Penguin Press/Penguin Random House，2019年）入围2019年国家非虚构图书奖。此外她还获得过古根海姆基金会、兰南基金会和国家艺术基金会提供的奖学金。她还是《见证之诗》等多本书籍的编者。她是乔治敦大学的教授，现居马里兰州。
爱
【英】伊丽莎白·詹宁斯
它并不存于孤独的心中。
在脑海里我找不到它；
我知道它深入骨髓，
我也知道，你能在手势、
在触觉上找到，在我们给的
所有含糊词上找到。是否
最好能在只解释了幸福的
那一本书中找到？
我的爱很简单，但却深沉；
而我找不到恰当的话语。
有时他们会在我睡梦中到来
当他们来的时候，他们闪亮如刀剑。
诗人简介：伊丽莎白·詹宁斯（Elizabeth Jennings，1926年7月18日-2001年10月26日）英国诗人。评论界认为詹宁斯属于传统主义诗人而不是先锋诗人，但她的作品显示出与拉金、金斯利·艾米斯共同的韵律和节奏，她与拉金等人同为1950年代英格兰运动诗潮的成员。詹宁斯是一个高产的诗人，尽管她际遇无常，但她的艺术生涯却卓有成就，她属于二十世纪下半叶最优秀英国诗人的行列。她曾表示，她的生活（包括她较为严重的精神疾病）促成了她的诗歌主题，她虔诚的天主教徒背景也给她的带来了不一样的色彩。1992年，她被女王授以大英帝国司令勋章（CBE）。她惯常的诗歌主题是爱情、宗教和死亡等。2001年杜伦大学授予她荣誉神学博士学位。
云乡
【美】詹姆斯·梅里尔
云端的季节多么像婚姻。
晚风是喜庆的，星座
像万花筒里的星星溶化
于令人惊异的图像秩序。
多么像婚姻，多么像旅人
透过疗愈气氛的炼金术
我们与拴着的猎犬清瘦的鸟儿一起旋转。
仿佛空气是魔术师，把鸟儿
从云袖子里拉出来，鸟儿落到
到被沉睡的微笑砸出坑的温暖草地。
这一时，阳光长途跋涉
向所有疲惫的目光致意
仍旧从无怠倦，空气变得年轻
就像松树廊里发红的光。
我们躺平的风景被光照得皱皱巴巴
像被人折叠起来收好的一幅画
要到现在才会有研究的想法。
多么像一场婚姻，多么像航海家
我们遇到的正是这个云的季节。
海拔高度无惧，白色的港湾，山丘
柔软而绿，这些太阳的动作。
诗人简介：詹姆斯·梅里尔（James Ingram Merrill, 1926-1995）美国当代诗人、作家和剧作家。1977年，他以诗集《神曲》一举获得普利策诗歌奖。他的诗歌分为两种不同的作品形态：一种是他早期诗人生涯中经过打磨的和形式主义的抒情诗，另一种是他后期生涯中占据主导地位的史诗般的与灵魂和天使进行神秘交流的叙事作品，名为《桑多弗的变幻之光》（1976年至1980年出版，共三卷）。当代世界诗歌史对他的评价甚高，说他是W.H.奥登的精神继承者。
译者简介：陈子弘， 诗人、译者，生于成都，现居成都。翻译过特拉克尔、布罗茨基、卡德纳尔、聂鲁达、默温、唐纳德·霍尔、沃尔科特等多位当代外国诗人的作品，也英译过中国当代诗人柏桦等的作品。诗作及译作散见多种期刊、选本及文学类新媒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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