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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珞珈诗派”刘焱红：大雪无声
2022-01-17 18:03 阅读量:6k+
华人号：南方诗歌
雪
你就是我梦中记下的名字：雪
你从高处降下圣乐
你拂在地上的裙幅
把眼睛引向高处
我的身子无视前方
淤泥已堵死听觉
我的嘴巴大张
向上呼吸你：雪
作为水
你曾在地上生活
你上升的高度
就是云的高度
好让我看见
你的根在天上
并使你洁白
我用凡人的嘴巴
只想和你说话
那只患病的手
握不住你呀：雪
语言已失血
死于凡人之手
我的轮子锈蚀
载不动石头和铁
季节碾过身子
我 无力逃离
泪水一次次风干思想
我 好与你对坐：雪
黎明在左 黄昏在右
是他们的飞逐之翼
而南山之上
你的乳房丰盈光洁
再次击中我的唇
赶在泥脚无力伸出之前
你以花的姿态赶赴圣宴
裙子拂地如舞
你再一次降临
并且委身我的脚下
我透明的杯子
盈满你全部芳香：雪
我的眼里只有你：雪
你看：粮仓已盖住
大风掀不起尘埃
光芒与我置身上方
泪水最后一次风干
我与你厮守：雪 雪 雪
（1993-11-19）
九二一，让我哭出声来
——守看在电视荧屏前
题记：谨以此，念纪那些在天灾人祸中的众亡灵。
名字站满屏幕
眼睁睁向我道别
导演残忍
一屏幕又一屏幕
废墟下拎出文字
文字下有血有肉
上荧屏的汉字
已甩干水分
方方正正横平竖直
为死亡作证
悠久而神圣的汉字
无能为力列队站满屏幕
美丽而多情的汉字
不念旧情
割舍血肉一刀两断
文字脱身
独上荧屏
刺裂眼眶
让我再次感到
有关“永恒”的寒冷
名字脱身留下
它们的发音留下
像刀子
一声声插进亲人喉咙
悠悠的孤孤的岛子
雨下如泪
悠悠的孤孤的人类
雨下如雷
（1999-10-09）
空，如此深情
流水们随河流走了
湖，你愈加静谧空旷
幽深的水域
蓄满白日蓝色的忧郁
月光下你如此克制
湖，月的光触及着
你每一寸肌肤
月光不说话
它静静地来还将静静地离去
而此刻月就在你我上方偏西
看到你的心底荡漾着她
湖，月的光在我右侧空地上
像一张白纸的卷角未著文字
而我看得清楚
整个世界只有你睁大眼睛
与月光安静地交流
（2006-09-05深夜）
大雪无声
1.
大雪纷扬
四野茫茫
它们将覆盖
您用过的身体
2.
仰面朝天雪花
稀释泪水中的盐
这自天而降的雪花
亲切动人
立尽苍茫
追认慰籍的仪式
……
3.
这被严冬反复清理的旷野
如祭献的台面
雪花纷扬
落着儿女的思念
4.
身体如伞
您撑开过我们的天空
今日终被收起
我看到
伞面贴紧伞骨
我看到
您离别时的目光
依依不舍
5.
曾经的植物
已收起知觉
原野上留下枯枝
被风吹响
风在雪上吹响枯枝
我
是您血肉的丰碑
立在落雪的旷野
6.
深入夜晚
众星因为寒冷
将在我面前发光
这被白昼深埋的宝剑
寒星在昨寒光在今
众星在天
被我想成品质
它们将
指引大地的方向
7.
肉体怀揣愿望
大地深藏麦粒和花籽
它们以安静的方式
听命
下一个季节来到
我将独自领受
那圣言的花朵
和麦穗重新结实的丰腴
而您将独自穿越
所有季节的季节
从这白雪茫茫的镜像出发
8.
风停了
哽咽的呼吸没能停下
您放弃的时空
我们仍将面对
并且回忆从前
雪覆盖大地
也覆盖了您的身体
看到阳光照在雪上
看到冬日的阳光只有光
没有暖
它所具有的人文含义
此刻
和泪挂在眼睫上祈祷
9.
这雾水冰结的雪花
棱角分明
一朵又一朵的雪花
在物事之外成形
它们自天降下
保守静默
委身在大地上
而我的思念热血尚温
我无法更加贴近它们
（2007年12月19日）
罗马
全人类的罗马
大剧情的罗马
演员渐次退场
观众纷至沓来 愈久弥香
这曾经驯服的石头
这来自地上的
要接收那来自天上的
人类用石头连接永恒
万神比肩相依为命
渐次坍塌的石头
这石头散失的剧情
这有头有尾的大叙事
牵挂人类
七座山丘天主落座
恶与善那么近
神与魔那么近
甚至世俗与信仰
都离得那么近
近似有白天有黑夜
开花的人类
珍爱自身 举心向上
石头与骨头
大脑与激情
兽性与神性
肉体与灵魂
凯撒与上帝
在这里
人类的情性被石头加固
有开头也有结果和未来
教堂的钟声
一针一线不紧不慢
把石头剧情装订成册
深情的人类遍布大地
石头开花 石头开花
（2019-06-22 罗马·梵蒂冈）
读柳向阳介绍的Louise Glück
你用自己的眼
锲进女体里面的眼与清泪
发觉了创世纪与一个宏大叙事
具体与抽象合而为一
心灵展开本质的油画
鲜活的精神在肉感的诗句里
真切运动
你儿时哑然的小铃铛
今夜如此响亮
全世界都听得到了
也因为你听得到白天与黑夜
听得到这世界有声与无声的响动
譬如一个男人女人与另一个女人
夏娃与圣母玛丽亚
以及恐惧与遗憾并且听得入神
你被世界叫响从此耳聪目明
在肉体上和解与发声
诗歌的土屋子你亲手打造
像燕子口含理想的春天
屋檐与墙皮留下自己的口水
今夜我看到你巢居其中
安生立命闪闪发光
（2020-10-08）
小雪诗谶
像一场灵魂穿越
轻拂一阵细雨一阵小雪
安静于屋檐下如蚁触露
“根本近腐”“根本近朽”
一滴雨一粒雪落地为水
落水生根生晚归的福音
一滴滴 一粒粒
笃定一汪清水
合为晶莹 遇石成形
一滴滴 一粒粒
六翼收缩而不为尘
它们弱风弹拨点水成文
一滴滴 一粒粒
我们视而不见充耳不闻
乐音参透肌理
沧海横流或成啸
眼前逼真于润物无声
埃土下深根有信
光与暗分开
天上与地上的分开
星宿列陈四季如水周流
水与水之间有穹苍
陆与陆之间有海洋
大地上生长青草与牛羊
（2020-11-19）
时 空 变 奏
——写给Jade或者England
不同时空里一个逐日一个弄月
寒与暄的意志真实得触手可及
食指轻触东方时空
象从小选定的心爱玩具
没日没夜时光漫溯杳不知归路
英式雕花椅在窗户边沉思默想
腊梅与三色堇在青花瓷里绽放
周期性任性在澄明夜空
陪星星点亮一方人间灯盏
白日里秉笔直书的汉子
轻拈花瓣以及泥沙裹挟的鳞片
把河山与祖国放在桌面上
再放上忧伤孤独焦虑与执著
听女王重疫之下的圣诞理念
你在康河我在黄河
恩典之水在我们眼前同时流淌
羚羊在茅草丛平平静静地回眸
胡杨林从大漠里深深入入汲水
就让一个个汉字开口发声吧
腾出我们的情怀环抱一个星球
自由如此真切 又如此放肆
夜与昼就在你我之间推来搡去
（2020-12-25）
立春描述
——寄语孙女lna
暖雪成为背景
这自天而降的雪花
同时与你在欧风里摇曳
三月里生出的小脸庞
隔年红杏出墙来
分享一场地中海的风宴
雪花朵朵
遇汝而化
节令从此约你切身流转
身怀灵魂
你那第一次尖锐
啼哭声成为唯一的抵抗
没有预知冷世界
没有携带毒品与剑簇
只带着普世融通的声音
梦中留存身前记忆
自那永生的来处
眼角眉梢传扬生命容光
寒气从远方逼断道路
今日红杏
暖雪里绽放纯净的火焰
肉身号角
深藏血缘与经卷
以开花的方式铭刻过往
融雪予春春欲立
它们将装饰老世界
儿歌在你身上日渐生动
（2021-01-30）
驾驭火凤凰离去的胞弟
1
于生命火焰熄灭处
烈焰焚身
驾驭火凤凰的二弟
已超越肉体羁绊
他人体使用过的物质
悉数归于物质
而他，绝不属于物质
2
他与生俱来的天赋
精致的美善
超凡的智慧
留着他血肉秉持的印记
家看见
国亦看见，而此刻
他带着这圣神的果实
完好无损，归去
融进天空的光明里
几朵眷恋大地的白云朵
徘徊在四子王旗的上空
3
穿越多少浓重的黑夜与病痛
你坚毅顽强，不麻烦任何人
你刀刃的锋芒
来时凌厉
去时凌厉
像一位默默的守夜者
从吐血开始
由鲜红，到黑铁色
由疼痛到更加沉重的疼痛
你，忍受了多少常人
难以忍受的苦难
像一件千锤百炼的兵器
用锋芒代替哭泣
临终前，你
写下最后的诗句
并且递给妻子
“求你
帮我最后一个忙
把最剧烈的止疼药
捣碎，送进我嘴里。”
4
泪水从大哥眼里夺眶而出
代你流给葛根塔拉，流给
我们生于斯长于斯的草原
与墓地
（2021-07-03 凌晨三点）
作者简介：刘焱红，1959年4月生于内蒙古，祖籍辽宁。职业为语文教师-编辑记者。八零年代开始诗歌创作至今，有作品发表在《武汉大学报·副刊》、武汉大学《大学生学刊》以及台湾《创世纪》诗杂志、《中外文学》（台湾大学外文系主办）。系博雅书院作家群成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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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南方诗歌》1月目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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