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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珞珈诗派”钟立:那场错过的樱花雨

2022-01-14 00:00 阅读量:1.6万+

华人号:南方诗歌
 
 
 
 
《一瞬间》
 
有一条船
摇摇晃晃
孤独地
碾过月亮的影子
把黑暗
送给黑暗
 
丝绒般的水草
模糊了梦魇的场景
来来
回回
 
久未谋面的风
从树叶的缝隙里钻出来
拍打着
乌鸦的翅膀
 
没有人看见这一切
它只在一瞬间
 
 
《黑与白》
 
指尖
轻轻划过黑山白水
 
缓缓地
少女舞动衣裙
叮咚叮咚
白天鹅优雅地撩起湖水
指尖跳动
轻快如雨丝
穿透少女的惆怅
“力度再大一些!”
“要有颗粒感!”
木锤撞击金属的丝弦
擂动勇士的战鼓
“侧击!”
“再侧击!”
音符拨动树梢
斩断荆棘
“轻抬手!”
少女长长吁一口气
“波音!”
“渐弱!”
“渐慢!”……
 
喧嚣
一去不回
 
 
《归途》
 
习惯了
在饥饿感涌动的时分
泛起
浅淡的乡愁
听任
车窗外滚动的风景
碾过
蠢蠢欲动的味蕾
 
也许是
碧绿的葱花
也许是
热辣的红油
一瞬间的怀想
家乡
就好似来到了眼前
给漂泊的肠胃
涂抹上温热的蜜糖
 
行色匆匆的归途
暮色
黯淡了月光
点亮了
我的乡愁
 
 
《那场错过的樱花雨》
 
候鸟的翅膀
掠过樱顶的风
卷起碎落一地的樱雪
你的寂寞
透着无边的感伤
樱花大道
一整个冬季的酝酿
只为等你
 
那些浪漫的约定
徘徊在花丛中
从一棵树到另一棵树
悄无声息地寻找
那些熙攘着、肆意着的笑语
在口罩、护目镜、防护服混搭的春光里
戛然而止
成为奢侈的回忆
 
珞珈山
突然静下来了
北冥的鲲鹏有些不知所措地颓然而立
看惯日月盈昃  辰宿列张的
东湖水
盛满千愁万绪的泪滴
怀念着琅琅书声搅动百年的绿波
 
在关于这场邂逅的所有构思里
这是从不曾想象过的情节
不要去怪罪失约的人们吧
他们最懂得失之交臂的
心痛
 
 
《须谨记》
 
须谨记
时间是朋友
陪伴
一切的发生
万物的结束
 
治愈宇宙间的那些伤口
只需要等待
时间
会用遗忘这味汤药浇灌大地
当一年又一年从土壤里发出芽来
属于过去的
就将告别
 
 
《信仰》
 
有一天傍晚
我们谈起了人生的终点
清晰地彼此的笑容
自然地如同窗外呢喃的晚风
一抹抹地
擦去沉重和感伤
 
我们兴奋地谈论着要埋葬我们的海,树,和山
或者成为别人的眼
活在新的身体里
一如每一次旅行
我们的热烈
被南方二十度的深冬见证
 
我们信仰着彼此的忠诚
忠诚于代际间最初的细胞
那个孩子各种屎尿屁的童年趣事
年复一年地冲刷着
肉体反而受伤最深
在头发上刻下灰白的路标
在皮肤上犁出蜿蜒的沟壑
深到
足以盛满一辈子流过的泪
 
我搓着两手
被打磨的粗糙感
挣扎在干涸的梦境
被包裹着的那块土地
行走在雨中
 
 
《夜》
 
我们
从里到外拆开包装
直到如同盛装美酒的水晶杯一样
透明
 
我们
静默不语
像两股盘错的树根
相伴千年
 
干燥密实的棉质床单
散发着阳光的味道
仿佛一片随波逐流的浮木
轻托着飘摇的肉身
 
婴儿般香甜的呼吸
拂过窗外夜的嘈杂
这一刻的安逸
如云朵般轻柔
 
 
《不是,也可以》
 
银线般的水珠
从胸腹流下来
我感受到了鱼的快乐
浴室的窄窗外
风和日丽
鸟叫声穿梭在山风里
我知道了鸟的快乐
 
不是鱼
可以成为鱼
不是鸟
也可以成为鸟
 
映在镜中的痕印
透着前朝旧币被磨蚀的光亮
让我成为别人眼中那个有故事的人
真正的故事
在看不见的疤痕里
 
 
《没有因果的花》 
 
我有话说
绿树不知其所以然
去问风
风也把握不住方向
躲到了云缝里
 
此刻阳光正好
穿透了无解的过往
追随倾斜的影子
向暗处集结
 
无来由的快乐
最为纯粹
没有因果的花
在高处盛开
 
 
《沉醉》
 
给我来一壶老酒
把你灌醉在我的记忆里
那些傻傻的说笑
便不怕被风儿吹散
 
手指划过你脸庞
微醺的你的沉醉
可有我在心湖
为你摆渡
 
在你离开的多年后
我来到那山那湖
走你走过的路
赏你赏过的樱
可我
竟不知你曾有来
 
风从珞珈山畔吹过
点点落樱如月光般迷离
从此
东湖的烟波便失去了方寸
想你的一颗心
也如樱、桂、梅园蜿蜒的小径
上上下下 
纷乱了光景
 
穿过岁月的千山万水
来看你  
依稀少年
 
 
《海岛纪行》
 
浪涛
弹奏着它的破吉他
用枯燥的节奏
陪伴
白的发烫的云
和黑的无边的夜
 
晚风
和着孩子嬉水的欢叫
一遍又一遍
熨烫着沙滩零乱的脚印
直到
平整得像硬挺的领角
 
云朵
温柔地包裹了太阳的光芒
从此世界不是非黑即白
灰色的云影
就像曾经的理解
一本正经地讲述着经不起推敲的逻辑
散发出久久无法释怀的疑惑
 
 
《被捆缚的时光》
 
冗长的旅途
窗外
一无所知的楼宇、绿树和车流
从眼前一闪而过
速度隔绝了世界
只有轨道默默承受着碾压
发出呜咽的嚎叫
感知着重力、摩擦力、和空气阻力的抚摸
车厢里
年幼的孩子
时不时爆出一两声幼兽才懂得的尖叫
打发被困缚的无聊时光
从哪里来
到哪里去
这是被八月流火带走的
秘密
 
 
《炉火》
 
我低头
盯着火炉里转动的烤肉
吸引我的是那跳动的橙色
眼睛有一丝疼痛闪过
好像火舌舔过身体
 
“还在吗”
我问
“走了”
对面甩过来两个字
冷静得像北冰洋的水
 
炉子里炭火的温度
像伊甸园的蛇
不安分地攀援上脸颊
红彤彤的皮肤上
我好像看到了他睫毛上的一粒水珠
透出炉火的光
和星一般的冷
 
 
《一阵远眺的安静下午》
 
远处
打桩机蠢笨的撞击声
终于停下来了
叽叽喳喳的鸟鸣声
重新统治了天空
 
天空很蓝
肥胖的云朵密集地挤在一起
依然让人一眼就留意到
那蓝色的醒目和舒展
 
鸟儿
不知疲惫地欢叫着
像交响乐此起彼伏
一定是
在急切地呼唤家人归巢吧
 
偶尔
有几只鸟儿飞进我的视野
奋力振动着翅膀
留下黑色的颤动的影像
不知什么时候
天空的蓝色已经融入了云际
云朵镶上了一层
淡得几乎无法辨认的绯色
天空  不再是
柔软如雪的白
和澄澈如海的蓝
反而
透出珍珠般虹幻流转的光泽
诉说着大自然的预言
 
春天
就要回来了
这是一个迟到的春天
渐渐地
人们
就可以打开家门
走到大街上
坐在装饰着桌布的餐厅里
孩子们
可以回到学校
在草地上无忧无虑地
嬉笑打闹
恋人们
不用再隔着口罩亲吻
医务工作者们
不用再穿着防护服
筋疲力尽地睡去
这一天
就要来了
 
 
《成熟的典礼》 
 
独处
是走向成熟的典礼
杂糅的情绪被小心地收藏
摆放在陈年的谷仓
 
割裂开的伤口
流淌出冰冷的汁液
轻描淡写地
填平回忆的沟壑
 
音乐、书和茶
还有烟草
只是徒有虚名的掩饰
布满折痕的信纸
尝试着像哲学家那样去表达
努力与逻辑
断舍离
 
从混乱到静穆
那些无趣的纷扰
顺流而下
不知所踪
 
 
《诗歌的诞生》
 
每一个诗人心里
都住着一个孩子
偶尔发烧时的胡言乱语
就是最原始无瑕的诗篇
 
诗歌的诞生
一如痛苦地分娩  
混乱地等待着
要把那疯癫的骨血从身体里分离出来
 
与此同时
琐碎的片段被生活辗轧着
从文字的缝隙间挤压出鲜甜的灵感
充满了母亲渴望哺喂的乳房
 
蛰伏的情绪
波涛汹涌地流过月圆之夜
期待着合体的新衣
因此会分外地焦虑
这个孩子将以何种方式出生
 
 
 
作者简介:钟立,武汉大学中文系现当代文学专业硕士毕业,现居澳门。近年开始尝试用诗歌的语言去表现生活,记录日常的瞬间,与世界发生连接。有作品发表于《澳门日报》、《澳门笔汇》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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