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诗点”： 大地歌者的语言锋刃--品读李自国，张媛媛

 

 

大地歌者的语言锋刃

 

——品读李自国组诗《刀刀见血》

 

张媛媛

 

        李自国的诗具有大地的属性，辽阔、深厚、朴拙而充满生机。身为大地歌者，在他且行且吟的歌喉中，每一个词语都切实地从土地中生长，在想象与记忆的润泽中挺拔；每一个尾音都切实地落回土壤深处，埋下轮回的伏笔，带来无尽的回味。犹如刀尖上行走的土地测量员，诗人李自国以语言的锋刃划定着诗意的边界，单刀直入，“刀刀见血”。

        心理学家卡尔·古斯塔夫·荣格(Carl Gustav Jung）认为：“诗人的创作力来源于他的原始经验，这种经验深不可测，因此需要借助神话想象来赋予它形式。原始经验本身并不提供词汇或意象，因为它仿佛是在黑暗中从镜子里看见的幻象。它不过是一种拼命要获得表现的深沉预感。它就像一股旋风，把一切能够到手的东西抓住，在把它们向高处提升的过程中形成一种看得见的形式。”李自国根植于大地的诗歌创作即是如此，不是单纯地讴歌风景或从自然中借取词汇与意象，也不是浮光掠影、走马观花地记录视线的转换、书写庸常的经验，而是从自我的原始经验出发，一针见血地戳破虚假的幻想，从真诚的、实在的声音中捕捉诗意的成分。诗人意识到真正的诗歌与他一同出生、成长、成熟，换言之，不是诗人在乌有之乡创造了诗，而是他与生俱来的获得了诗。

       有鉴于此，李自国回望出生的土地，从中溯源诗的开端。在《出生地》一诗中，诗人将出生地与母亲的子宫彼此互喻，为生命的诞生赋予更深厚的底色，更恢宏的意蕴。钟灵毓秀，人杰地灵，每一个新生命不仅孕育于母亲的腹中，更诞生于天真地秀，滋养于天精地华。出生地，决定了胎儿在父母遗传外的另一种基因，决定了新生儿启航的港口、起飞的平台，也决定了大地的赤子如何发声、如何表达。由种种地理因素注定了，出生某地的孩子将习得怎样的口音、掌握何种特定的词汇、坐拥何种风土人情、延续何种地域文化。生于逼仄窄巷，自然不免谨小慎微；生于群山之间，自然习惯放声高歌。依据地理环境论的观点，地理环境影响着人类历史的进化，海拔、地形、气候、土壤、海岸线等地理条件的不同造就了各个区域社会制度、风俗伦理以及文明进化程度上的差异。纵观中国历史，南北方的风俗便具有极大差别，自古燕赵多慷慨悲歌之士，吴楚多放诞纤丽之文，梁任公将其概括为：“北俊南孊, 北肃南舒, 北强南秀, 北僿南华。”作为不折不扣的南方诗人，李自国的诗中贯穿着南方经验，既有敏感精致、多愁善感的面目，又有潇洒自如、江湖义气的风骨，他擅长以地理的视角观察世界，用诗歌丈量大地。行吟是他诗中的一个重要主题，所行之处的地理风貌与历史风情，都被诗歌所感知。

       比如《薄刀岭》一诗，便是从地名延伸想象，薄刀岭位于重庆西部永川箕山山脉，因形似一把薄刀而得名，壁立千仞，山石峭立，峰尖似锥，岭薄如刀。诗人远眺“刀峰”，与之相视，虽惊诧于“大自然耸立出何等薄的刀锋”，却没有被固有命名束缚想象，他的思绪没有驻足于绝美风景与缭绕雾气，而是延续到了“盛世太平”、“尘世万物”乃至“生命”、“身世”等一系列磅礴大气的意象，更通过使用“书籍”“古人”“朝廷”“战争”等具有历史文化气息的词语，使诗歌别具张力。又如《茶山竹海》《潼南》与《早春二月樱花岭》，都是用词瑰丽、想象奇绝、情景交融、立意高远的佳作。此外，大地歌者献给“川渝双城圈”的颂歌《川和渝是拐不过的弯》，更在字里行间流露出抒写者的真诚与热忱。川渝双城的典型意象在如歌的旋律中彼此串联，相互辉映，不仅让读者切实体会到川渝之间“水系相通、人缘相亲，地脉相连”，更在“刀刀见血”的语言锋刃中获得内蕴于“歌声”的力量与外溢于灵魂的想象。但，一切的想象都未曾因天马行空的肆意而脱离原始经验的召唤，这一切的书写，都具有一种落叶归根的底色，都伴随诗歌的尾音回到了最初的原点，仿佛所有的诗歌都在不断印证源于出生地的预言与宿命——“一切的一，皆以命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