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野：消失的猫

 

彼岸

我来到河边，是要到对岸
去见一位朋友
我这位朋友
早年和我有约
老死不相往来
但我还是想他
想看看他现在的样子
听听他会说些什么
多少次，我来到河边
对着河水发呆
多少次原路折返
已经记不得了
我知道他
他是我
就住在对面的山林里
只是不能确认他是否还在

 

消失的猫

一只猫做了另只猫的替身
一天到晚，喵喵喵
多了一声，烦恼
少了一声，它也烦恼
很少有那么几天
它居然做到了不多不少
而另只猫，一声不吭
趴在了地上，先是
看着自己的影子消失
接下来它用借来的舌头
舔去自己的尸体，不见了

 

镜子里的猫

再有一只猫闯进来，已是
多年之后的事情
这次它换了一身皮肤
一天保持三次
藏在卫生间里照镜子
镜子里的猫
看上去不太像是它自己
每次开门出来
总是得意洋洋的样子
挺好的，你说是吧？
它是一只猫，它再次属于你

 

转世

他走到转世的门前，忽然仆倒在地
一路护送他的人，不见了
他试图爬起来，但没有成功
一只高跟鞋
钉在了他的背上
他明白，一切都完了
那个并不存在的人，现身了

 

造句

为了表示对大海的蔑视
那人把大海扔进了池塘

 

他人

他用第三人称，为个体的单数
造就了一个空中花园
那个写入花名册的个人
显而易见，已不再属于
户籍簿上的他人
他让一个他人
在黑夜的空中值班
如果点到了并且是你的名字
请从地面轻浮起来
感谢你，你因孤独而宿命
不愿与上帝同在——

 

香水

他向见到的每个人推荐
看看电影《香水》吧
你能够嗅到巴黎少女的体香
他要了杯咖啡，袋装速溶的那种
嗯哼，味道不错一一
他想起伦敦街头的馬克思
一边沉思，一边坐在咖啡馆里
恩格斯推门进来，收了雨伞
匆匆赶过来买单

此刻，他病在了床上
胸口隐隐作痛，时急时缓
他不知道那条遗失多年的德国牧羊犬
怎样穿越雾霾包裹的城市丛林
解开密封严实的玻璃幕墙，然后
然后跳到了他的床上。他假装死去
像是第一次出台的海归少女
心跳加速。他索性闭上双眼
让条狗从头到脚，一遍遍嗅来嗅去⋯⋯

 

不能怪它，它是一条狗

那谁家的狗又开始叫了
这一次叫的
是有点不那么猖狂
很明显，它嘤嘤唧唧的叫声里
带有一丝被羞辱的哀嚎
它不由分说
直接扑了上去
不能怪它，它是一条狗
一时领会不了
它的主人已预感——作到头了

 

太平间

看一眼那里的尸体吧
他自言自语
又像在和谁说话

他来到你的面前
还没等开口 
你不假思索摇了摇头

你认识他吗
他还是在问：你
认识他吗

其实他多么不希望听到
有人很意外地回答
是的，你认识他吗

 

卡夫卡与塞壬

如今，塞壬们有了一个
比她们的歌声更
致命的武器
卡夫卡在他的一则寓言
故事中写道
那就是她们的沉默

虽然这一招还没有用过
但可以想像
那些逃脱
她们歌声诱惑的人
恐怕难以逃脱她们的沉默

 

祈祷词

今晚还没有人告诉你
明天已被篡改
你也不需要别人
你是知道的
你也知道所有人
都知道明天已被篡改
但你和所有所有人
并不知道明天
篡改后的状况
明天和明天的路上
你真的不知道
哪个街道哪个位置
哪个时间路面突然塌陷
又是哪个倒霉蛋
刚好路过那儿掉进坑里
明天和明天之后
你也将开启祈祷模式
祈祷那个倒霉蛋永远都是别人
而你又清楚知道每个人
昨天今天之后明天
早早开启了祈祷模式
都在祈祷那个可怜的倒霉蛋
永远是上帝而不是抽象的自己

 

杂种——单数的葬礼

当我老了

我就找个小美人
日夜陪着
我让她任性    撒娇
胆大妄为    让她 
把书房里的书
一本本烧掉

如果拄了拐杖 
我就站在她的身后
指指戳戳    告诉她说
这是他妈的谁谁
持哪国护照    说过了什么

如果到了那天
我知道    我的小美人
她也老了（我还信任她）
她会帮我收拾好心情
单独为这群单数的杂种
操办一场集体葬礼

啊—哈——哈里路亚

作者简介：牧野，男，60年代生于安徽涡阳。诗人，策展人，艺术批评家，艺术专栏主笔，中国独立诗歌奖创立者，现居北京。曾任La Celeste艺术馆馆长、上上国际美术馆执行馆长，《诗歌月刊》编辑、国粹美术馆馆长、现任陶行知艺术研究院院长，主持金宝汇共享艺术空间。曾获《诗歌月刊》首届全国先锋诗歌大赛大奖，2006十大风云诗人之一，2017中国十大策展人之一，新浪十周年诗歌大赛最先锋诗歌奖、最无聊诗歌奖，2017诗歌艺术大师奖(星光奖)等。近20年来，策划执行诗歌、艺术活动百余场，横跨诗歌、艺术两界。先后策划的主要展览活动有：2002全球汉语诗歌大展、颠覆-全球语境下当代汉语诗歌专题研讨会、1979-2005中国十大杰出诗人评选、中国当代诗歌高峰年会暨独立诗歌奖颁奖典礼、搜狐万人博客大会大型行为艺术现场、后艺术时代、北京时间、中国意象表现主义年度邀请展（六届）、首届长城国际当代艺术双年展、山东齐长城国际当代艺术展、人文水墨邀请展、在现场——交叉小径的花园.新诗百年中国当代诗歌艺术大展、空间语言的转向中国当代艺术大展等。学术主张关键词：无聊派、后艺术时代、人文水墨、中国意象表现主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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