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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凤霞：时间是无形的躯体

海男 画作

《镜中人》

悄骂东风休似贼，绣幕何容揭，泡影光阴留不得，懊悔曾相识。 一一李承枢(清)

这么努力想把一个精确的“像”字一分为二，倘若真的关在镜中，不出半月定会神经。今天掐指一算，在它面前已被反复了五十六天。

镜前细节逼真，堪比春阳印刷术，发丝柳绿，新增额纹似音阶，蹦出个破声破气的中年鸟，挤挤眉，亮傻嗓，来一段笼中对。

犹如自许春风，吹拂窗边固定花拳，木偶戏中的木偶抬抬右手又踢踢左腿，开场散场全凭自吹自擂，厌烦了背过身去，“呸”，模仿不出老哑倔句。

黑纸白字啊白纸黑字，时间混乱得眼花缭乱，眼前的人儿合二为三，哐哐啷摇头猫步晃荡。

伏案问词句，握笔定心掏出另一个人，一撇一捺，横竖变化着河水面孔，手挽手的清冷，依旧吃火吐灰，我家离四医院很近，却不敢画上句号。

2020.3.20

《鹊踏枝》

满眼游丝兼落絮，红杏开时，一霎清明雨。 一一冯延巳(北宋)

唇红压枝，繁花描过眼线后，眉梢轻挑微风，嘴角上翘并呵出香气，春分已过，肺部鲜红，飞出嗡嗡嗡蜜蜂，艳色春装长裙旖地，一步一趋，卷起粉樱、桃红、梨花白，

它们曾是旧相识。

缤纷落英日益攀升春暮，这个时代我有过短暂的失踪，或许完成了一小部分生命，如今所剩无多，我讨厌他们给死亡的“死”加注卷舌音，如同一页训诫书。权势与谎言、威胁与哄骗抓不住我，

我在拥有友谊的地方作了记号，尽管因为没有树木，沿途丢失过一些。我已经不喜欢月亮，他们说它是身体里的故乡，它缺席时却抡着斧头，

像撒谎的艺术部分。

昨日我翻查了日历，4.4清明临近，听闻新增了墓地和骨灰，知晓万福苑c区不允许祭扫，今年它是否变得更拥挤了？

如果我还有动力和念想，拉勾的小约定算是一个理由。

2020.3.27

《声声慢》

三杯两盏淡酒，怎敌他、晚来风急！ 一一李清照(宋)

重新调整弦音，用分岔的风拨弯雨线，几滴泛音涌入屋内，事实难免虚构到一支泛黄的竹笔长着动物的发尾，它们的嚎叫:有时是羊，有时是狈。

挑一些短句式的声音，或几件记忆中的荒唐事，在幽闭时对饮。你可以把《酒狂》弹得很快，也可以慢到屏住呼吸，循环自由的虚空。

60度的龙炳酒只剩下一小罐，春节前都泡了桑椹，用光了李家大院的慢，应该留一些擦拭蔓延于地球的新冠病毒。

这里提到了地名和人名，就当是回到现实中插播的广告，就当是网络刷电影时硬塞的能量宣传用语，跑题是常有的事。

面前又是一张被时间铺设的纸，不知要发动多大的静寂自言自语，才能使手和笔、眼与心互为知觉、合二为一。

2020.4.3

《不见》

柳外一声莺啭。不见。不见。门掩落花深院。 一一沈蔚(宋)

2020.4.9

《飞雪满群山》

积雪魂轻，停云香腻，朦胧酿作微阴。 一一顾太清(清)

（复活节那天，友人发来视频，“巴西总统和民众绝食跪守，呼求2020……”）

2020.4.21

《霜天晓角》

梦绝。金兽爇。晓寒兰烬灭。 一一林逋(宋)

西华门街那座特别的建筑，我去过两次。第二次是用梦包裹着光去的。那天正门紧闭，门前雕像显现出坚实的质料，即使一男一女也摇不动时间上的枝头月。

半信半疑间，旁边侧门探出教徒大半身躯，指引我穿过自己的门扇与忐忑的前厅，如同行走在薄雾轻纱之中，时而信时而怀疑，正如三岁孩童常问为什么来到你设定的人间。

如今五十余岁的我，看到一个安静的十字隐去了浮躁的很多双手，虽尽我所能相信心灵的激情仍被推动，但一墙之隔的痛苦却在现实中持续盛大，压抑思想并遮蔽了我们的眼晴，世界有假象，没有颜色也没有声音。

总是兑现惩罚，如果等来奖赏，那又如何不再平庸？

2020.5.1

《如梦令》

常记溪亭日暮，沉醉不知归路。 一一李清照(宋)

白纸上的一点墨迹推动了夜色，液态的虚云，蠕虫般触及梦的躯体，它们扭成一片，组合成流动而没有固定的生命形状，我们的眼睛在穹顶上碰撞出星光。

必须新生。一位漫游者从水的母腹中获得言语的肉身，完美的皮肤包裹了他的分子，呼吸时翩跹少年，着一袭白衣从光中走来，俊美甜蜜伴我左右。

这一虚空的形象多次在我梦里出现一一我的护卫天使，我忧郁的安慰剂。这似乎又冲撞了你，但你神秘的气息无处不在。

来照亮我，用你全能的爱治愈我对情感的贪欲，并告诉我——未来我的样子。

2020.5.14

《解语花》

东风半面。料准拟、何郎词卷。 一一吴文英(宋)

现在，是光在移动，是光让一朵花将红色在自己的意思中褪变为紫色，那时的天上鸟鸣繁荣，那时的我从来没有停止开放。

我站立的虚空的土地，从堕落的人心中间分流出苦涩的海水，又从旋转楼梯扩展到梦魇，挤压了时空，雨水不停落下来，与头发的颜色黑在一处。

现在我想凋谢，落入记忆之中，风使万物低垂谦卑，摇动着欢乐，灰烬上重塑的友谊双臂互抱，连接了白昼与暗夜。

有时人的愚拙比自作聪明好过太多，我因热爱而写下的言词也仅仅是热爱，尽管他们常站在虚名的高处，用虚假的快乐作为引诱，像一条蛇的考验。

那些因占有而恐惧的皆害怕失去，当两个黑洞之间摩擦出最后的光芒，一切将毫无意义。所有的消失都是让我回到来处，为了让我看见坐在你右边的那个人。

2020.5.20

《金莲绕凤楼》

浮生日日同嗟咤，蓦惊心、夕阳初下。 一一梁鼎芬(清)

很多时候，我在困惑中光着脚板，观看大脑休息间的未来世界，泪盈盈的我因信任你的存在而存在，这些来自于你而属于我的时间。

健忘而糟透的记忆里没有看见云柱，只有烛光之舌润红双唇，爱看见爱，寂寥看见虚空。跟我拐过楼梯和长廊，那蓝色言语筑起的亭台雅阁，都是用来盛放你的火焰。

我把自己分成了过去、现在和未来，这样我就会在有限的痛苦里爱你的无限。夕阳不是真的，期待依然活着，信你的骨头该何去何从?哎，这必朽坏的今生，当白天按时来临，我想醒来。

2020.5.25

《蓦山溪》

洗妆真态，不作铅花御。 一一曹组(宋)

心神欲黄时节，词牌调子横生陌路，骨关节斜出竹枝。纵看脸部沟壑，人间脂粉生出大半个俗世一一胖子见面第一句说“你瘦了。”

“瘦你个鬼哦”，河水未摘口罩，唾沫自吞，心口冒出嘀咕嘀咕声音，胸中大石已碎，血脉小溪流哗啦啦暗暗作欢喜面容状。

捉迷藏是小时候玩的游戏，你看不见我你看不见我你看不见我，猛然移开捂脸的手，看见成年人假眉假眼的样子顿生厌恶。

找出心经赋予毛笔，或是给自己或是帮别人或是抄给无形之灵，熟悉之路为啥还会走错，罢了，邪了，岔路上的分筋术暗藏玄机，

恶灵反复来涂脂抹粉。

超市酒精棉、消毒剂曾短缺一时，好几月将常用之物备于家中，清水寡脸惟圣书宽怀一一“没有见我而信的人有福了。”

2020.5.28

《一斛珠》

向人微露丁香颗，一曲清歌，暂引樱桃破。 一一李煜(南唐)

“很甜，很甜，很甜”，菜市小喇叭朱唇微启，舌尖快速抚齿，弹簧般的语速清晰稳妥，仿佛艳红红樱桃含在口里，欲熟透爆裂而又有节制的约束于摊位之中，如同带旋律的鸟鸣集体走下一棵大榕树。

海男画作

悄骂东风休似贼，绣幕何容揭，泡影光阴留不得，懊悔曾相识。
一一李承枢(清)

这么努力想把一个精确的“像”字
一分为二，倘若真的关在镜中，
不出半月定会神经。今天掐指一算，
在它面前已被反复了五十六天。

镜前细节逼真，堪比春阳印刷术，
发丝柳绿，新增额纹似音阶，
蹦出个破声破气的中年鸟，
挤挤眉，亮傻嗓，来一段笼中对。

犹如自许春风，吹拂窗边固定花拳，
木偶戏中的木偶抬抬右手
又踢踢左腿，开场散场全凭自吹自擂，
厌烦了背过身去，“呸”，模仿不出老哑倔句。

黑纸白字啊白纸黑字，
时间混乱得眼花缭乱，
眼前的人儿合二为三，
哐哐啷摇头猫步晃荡。

伏案问词句，握笔定心掏出另一个人，
一撇一捺，横竖变化着河水面孔，
手挽手的清冷，依旧吃火吐灰，
我家离四医院很近，却不敢画上句号。

满眼游丝兼落絮，红杏开时，一霎清明雨。
一一冯延巳(北宋)

唇红压枝，繁花描过眼线后，
眉梢轻挑微风，嘴角上翘并呵出香气，
春分已过，肺部鲜红，飞出嗡嗡嗡蜜蜂，
艳色春装长裙旖地，一步一趋，
卷起粉樱、桃红、梨花白，

缤纷落英日益攀升春暮，
这个时代我有过短暂的失踪，
或许完成了一小部分生命，如今所剩无多，
我讨厌他们给死亡的“死”加注卷舌音，
如同一页训诫书。
权势与谎言、威胁与哄骗抓不住我，

我在拥有友谊的地方作了记号，
尽管因为没有树木，沿途丢失过一些。
我已经不喜欢月亮，
他们说它是身体里的故乡，
它缺席时却抡着斧头，

昨日我翻查了日历，4.4清明临近，
听闻新增了墓地和骨灰，
知晓万福苑c区不允许祭扫，
今年它是否变得更拥挤了？

如果我还有动力和念想，
拉勾的小约定算是一个理由。

三杯两盏淡酒，怎敌他、晚来风急！
一一李清照(宋)

重新调整弦音，用分岔的风拨弯雨线，
几滴泛音涌入屋内，事实难免
虚构到一支泛黄的竹笔
长着动物的发尾，它们的嚎叫:
有时是羊，有时是狈。

挑一些短句式的声音，
或几件记忆中的荒唐事，在幽闭时对饮。
你可以把《酒狂》弹得很快，
也可以慢到屏住呼吸，
循环自由的虚空。

60度的龙炳酒只剩下一小罐，
春节前都泡了桑椹，
用光了李家大院的慢，应该留一些
擦拭蔓延于地球的新冠病毒。

这里提到了地名和人名，
就当是回到现实中插播的广告，就当是
网络刷电影时硬塞的能量宣传用语，
跑题是常有的事。

面前又是一张被时间铺设的纸，
不知要发动多大的静寂自言自语，
才能使手和笔、眼与心
互为知觉、合二为一。

柳外一声莺啭。不见。不见。门掩落花深院。
一一沈蔚(宋)

积雪魂轻，停云香腻，朦胧酿作微阴。
一一顾太清(清)

（复活节那天，友人发来视频，
“巴西总统和民众绝食跪守，呼求2020……”）

梦绝。金兽爇。晓寒兰烬灭。
一一林逋(宋)

西华门街那座特别的建筑，
我去过两次。
第二次是用梦包裹着光去的。
那天正门紧闭，门前雕像
显现出坚实的质料，即使一男一女
也摇不动时间上的枝头月。

半信半疑间，旁边侧门探出
教徒大半身躯，指引我
穿过自己的门扇与忐忑的前厅，
如同行走在薄雾轻纱之中，
时而信时而怀疑，
正如三岁孩童常问为什么
来到你设定的人间。

如今五十余岁的我，
看到一个安静的十字
隐去了浮躁的很多双手，
虽尽我所能相信
心灵的激情仍被推动，
但一墙之隔的痛苦却在
现实中持续盛大，
压抑思想并遮蔽了我们的眼晴，
世界有假象，没有颜色也没有声音。

总是兑现惩罚，如果等来奖赏，
那又如何不再平庸？

常记溪亭日暮，沉醉不知归路。
一一李清照(宋)

白纸上的一点墨迹推动了夜色，
液态的虚云，蠕虫般触及梦的躯体，
它们扭成一片，组合成
流动而没有固定的生命形状，
我们的眼睛在穹顶上碰撞出星光。

必须新生。一位漫游者从水的母腹中
获得言语的肉身，完美的
皮肤包裹了他的分子，呼吸时
翩跹少年，着一袭白衣从光中走来，
俊美甜蜜伴我左右。

这一虚空的形象多次在我梦里出现一一
我的护卫天使，我忧郁的安慰剂。
这似乎又冲撞了你，
但你神秘的气息无处不在。

来照亮我，用你全能的爱治愈
我对情感的贪欲，
并告诉我——
未来我的样子。

东风半面。料准拟、何郎词卷。
一一吴文英(宋)

现在，是光在移动，是光
让一朵花将红色在自己的意思中
褪变为紫色，那时的天上鸟鸣繁荣，
那时的我从来没有停止开放。

我站立的虚空的土地，从堕落的
人心中间分流出苦涩的海水，
又从旋转楼梯扩展到梦魇，挤压了时空，
雨水不停落下来，与头发的颜色黑在一处。

现在我想凋谢，落入记忆之中，
风使万物低垂谦卑，摇动着欢乐，
灰烬上重塑的友谊双臂互抱，
连接了白昼与暗夜。

有时人的愚拙比自作聪明好过太多，
我因热爱而写下的言词也仅仅是热爱，
尽管他们常站在虚名的高处，用虚假的
快乐作为引诱，像一条蛇的考验。

那些因占有而恐惧的皆害怕失去，
当两个黑洞之间摩擦出最后的光芒，
一切将毫无意义。所有的消失都是让我回到
来处，为了让我看见坐在你右边的那个人。

浮生日日同嗟咤，蓦惊心、夕阳初下。
一一梁鼎芬(清)

很多时候，我在困惑中光着脚板，
观看大脑休息间的未来世界，
泪盈盈的我因信任你的存在而存在，
这些来自于你而属于我的时间。

健忘而糟透的记忆里没有看见云柱，
只有烛光之舌润红双唇，
爱看见爱，寂寥看见虚空。
跟我拐过楼梯和长廊，
那蓝色言语筑起的亭台雅阁，
都是用来盛放你的火焰。

我把自己分成了过去、现在和未来，
这样我就会在有限的痛苦里爱你的无限。
夕阳不是真的，期待依然活着，
信你的骨头该何去何从?
哎，这必朽坏的今生，
当白天按时来临，我想醒来。

洗妆真态，不作铅花御。
一一曹组(宋)

心神欲黄时节，词牌调子横生陌路，
骨关节斜出竹枝。纵看脸部沟壑，
人间脂粉生出大半个俗世一一
胖子见面第一句说“你瘦了。”

“瘦你个鬼哦”，河水未摘口罩，
唾沫自吞，心口冒出嘀咕嘀咕声音，
胸中大石已碎，血脉小溪流
哗啦啦暗暗作欢喜面容状。

捉迷藏是小时候玩的游戏，
你看不见我你看不见我你看不见我，
猛然移开捂脸的手，看见
成年人假眉假眼的样子顿生厌恶。

找出心经赋予毛笔，或是给自己
或是帮别人或是抄给无形之灵，
熟悉之路为啥还会走错，罢了，邪了，
岔路上的分筋术暗藏玄机，

超市酒精棉、消毒剂曾短缺一时，
好几月将常用之物备于家中，
清水寡脸惟圣书宽怀一一
“没有见我而信的人有福了。”

向人微露丁香颗，一曲清歌，暂引樱桃破。
一一李煜(南唐)

“很甜，很甜，很甜”，菜市小喇叭
朱唇微启，舌尖快速抚齿，弹簧般的
语速清晰稳妥，仿佛艳红红樱桃含在
口里，欲熟透爆裂而又有节制的约束
于摊位之中，如同带旋律的鸟鸣集体
走下一棵大榕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