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甲子：让生命开花（九首）

                                             海男     《神秘的花园》

导读：

      《让生命开花》，这个题目宏阔而深邃，徐甲子将这几首诗发过来让我写个评，异常惶恐，既愧于自己的浅薄，也缘于对这世间所有生命的敬畏。考虑再三，写个导读以应甲子兄的拳拳之意。

       坦率地说，这几首诗吸引我的不是对个体生命体验的描写，而是它对世相的映射。在这个充满生机与杀机的世界，“风声在空空的时间里喧哗”，也许更多的时候，守望来的是叮咬生命的蚊虫。那个在抖音里，为自己被安乐死的宠物狗哭得梨花带雨的女孩，也许异常羡慕蒋雪峰的欢少，是的，欢少是幸福的，它快被人宠成了人类；就连震不死的“猪坚强”也在人类的呵护中活过了十三年。

       而想到那些被尔虞我诈、同类相残的人，编者不由哽咽，不由为诗中疯了的“二胖”悲伤。前些日子，几条鲜活的人命顿逝于邻里争斗，血腥的场面，诘问的不是人性，就像那匹受伤、流泪的战马，沾染罪恶的不是它的生命，而是它不敢作答的主人。

       据说云南北上的大象，流浪多日后逐渐回归故里，没有人能告诉我，是什么逼得这些大象出走，它们出走时怀有怎样的感伤；也没有人能说出，它们为何最终回归故里，它们又怀有怎样的无奈。我知道，徐甲子和很多人一样，做着一个梦，一个像鱼一样有着崇高的自由的梦。看着他发过来的画像，我还是想弱弱的告诉他，梦想的代价，是刀削斧砍的沧桑！（胡先其）

 

 

雪中豹

 

就在雪中 ，豹
张开大口， 目视前方
雪无声地落着
豹踏在雪野， 一动不动
在这安静的世界
豹的内心， 充满孤独
雪落着，继续落着的雪
使豹愈显威仪
雪之下， 埋着多少白骨
豹不知道

 

豹将自己的足迹留在雪上
为迷途的兽们，标出归家的路

 

一只蜘蛛，轻轻爬动

 

微弱的灯光下
一只蜘蛛轻轻爬动
深秋的夜, 我坐在悄无声息的房里
以呼吸和时间抗争

 

那只蜘蛛, 拖着一根丝线
从半空缓缓而下
它将丝线的一端粘在
落满尘土的物体上
等待某个蚊虫的来临

 

这南方的夜
许多声音都已安眠
只有窗外偶起的风声
在空空的时间里喧哗
此时此刻，我守望着什么
是飞临的蚊虫
还是突然而至的幸福

 

战 马

 

一匹马，从战场归来
这是一匹受伤的马
血从马的体内流出
马的眼里盈着泪光
这是一匹温顺的马
马在问，人啊
为何将我拖入战争

 

马在沉默，往日的每声嘶鸣
是否是对人性的诘问
这是一匹将要死去的马
牠无法为自已㖭伤
奄奄一息，仍以泪眼
注视着自已的主人
马在想，我的生命
是否也粘染了罪恶

 

墙上的羊角

 

一个羊角挂在墙上，在我写作的时候
你总是与我对视
你在墙上,我在地上
你是我仰目所及的唯一的物

 

整整一个下午，与你对视
现在是傍晚时分
窗外草地上，一只小羊正在归家

 

你注视着我的一举一动
当我的目光投上窗外的草坪
仿佛看见，小羊眼里
盈满泪光

 

我的狗儿叫二胖

 

我收养了一只狗，给他取名二胖
说是二胖，其实是一条瘦狗
因为它的父亲没它胖

这是一条流浪狗，跟在我身后很久
当我转身望它时，看到一双泪汪汪的眼睛
于是，它唤起了我的怜悯之心
 
我不富有，但一口狗粮还是有的
二胖开始胖起来，这种胖只是相对而言
长胖的二胖开始有了暴脾气
时常乱叫乱咬，敌我不分
有句话叫狗仗人势
可我一不做官二不为匪
不明白二胖为何这样牛逼
连它的主子也不放在眼里
 
二胖疯了，这个世界多了一条疯狗
六亲不认，见人便咬
朋友说我做了一回东郭先生
警察说，以后打狗不看主人
 
二胖啊二胖，人世险恶
你要好自为之

 

跟着大象去流浪

 

这个夏天，成群的亚洲象
开始迁移。确切地说
是流浪

它们离开家园，向着北方
这种出游较比人类
有些悲凉

漂流在外，无家可归
它们跋山涉水，告诉人类

有时过桥的，不都是米线*
也有流浪的大象

*过桥米线：云南名吃。

 

 

猪坚强

 

一头猪的价值
除开皮肉，还有筋骨与精神
2OO8，汶川大地震
一头猪，成为生命的传奇

被人们称颂了十三年的猪坚强
今日，在一个博物舘默默死去
它的死如同当年
成为当今中国又一新闻

 

 
九十几声鸟鸣与一声欢叫

 

兄弟蒋雪峰，以诗人的耳朵
聆听九十九声鸟鸣后
并以诗歌转告人们, 这些哲思的鸟鸣
赢得一片赞美之声
只有欢少*郁闷不乐
它埋怨主人，只关心飞鸟
不写几首关于犬吠的诗歌
每当主人写鸟诗时
欢少在旁冷相观，弃之以鼻
最终追使主人,不得不写一首《欢叫》的诗
雪峰说：欢少被宠得
终有一天会变为人类

注:欢少系雪峰养的爱犬
 

 

梦之鱼

 

一尾鲜亮的鱼,游在我的梦中
我的眼前,水纹正缓缓漾开
鱼忽上忽下,或动或停
几圈涟漪,一幅悠闲的画……

 

我的梦,于水中溶化
随鱼做出漫不经心的样子
以此感觉梦中的事物。
我就是鱼,是鱼的一部分
是鱼腮、是鱼尾、是鱼的一片鳞
水的柔怀,微弱的轻触
渐变为虚无。

 

我感到呼吸里含着淡淡的言词
随鱼的摆动,缠绕我的心扉
如果我也以腮延续生命
梦之缘,水之源
便会留下我对鱼的称颂。
在水里,呼吸是鱼的必须
我与鱼却不能择水同游
在梦中,我的幸福源于水
那些白昼的栅栏,陆上之障
被抛在梦的尽头。

 

水的深处,我就是梦中的游鱼
是鱼最精妙的化身
上升与沉浮,这种演化
只是一个过程,由此我会看到梦外那些物
真实得近于伪饰的面目。

 

我该以何种思绪接近完美
鱼儿外表简单,美丽至极
透过水,我看见鱼群的排列
那般条理而自由,如此
我进入梦里最光明的一隅
鱼体透明,为我暗传水中柔情。

 

水中恩怨相溶的传说
那些梦中曾经过的游魂
酷似被我引以为友的人子
此刻，他们在逝去的梦中
正在窥视鱼们的幸福。

 

这奇妙又真实的梦中,水的环绕里
我被鱼的自由推上崇高
那痛快淋漓的感受,被一种光轻轻托浮
然后再重重抛下,我不能不想到
昨日曾面临的一泓绿水,想到水中的鱼
隔着梦,我与鱼以不同的方式
进行各自的生活。

 

而现在,我再次进入梦中
以切身的感觉接近鱼
与鱼为友,或成为鱼的姐妹、知音
从我到鱼,这转化的过程又是那么简单

 

当我梦中醒来
当希望的自由变为拘谨
安闲进入琐碎,梦中的幸福
转眼成影。

 

我所关心的不再是陆上的事物
无边的水,幻动着花,那是鱼的梦
从此及彼,一切没有奥秘
鱼在我的梦里
我在鱼的水中。

 

 

徐甲子，有诗文见于《人民文学》《诗刊》《青年文学》《诗歌月刊》《星星》《四川文学》《诗选刊》《草堂》等国内外百余家报刊。出版诗集《纸上时光》，评论随笔集《绝色》。现任《甲鼎文化》主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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