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昌建：市民中心的樱花或一条咬住自己尾巴的龙

 
A

樱花是什么，市民是知道的
一场大雨之后，花瓣铺满了台阶
当我想去上野或武大，订票和请假
已经来不及了，好多事都来不及
当摘下口罩，邂逅早已擦肩而过
为什么混在人群里会有这么难
春天的到来首先让树木有了反应
可我的门禁卡已经过期
我怎么能进入一个开会的状态
眯起眼睛来冥想吧，短暂而绚烂
十四岁时我并不知道樱花的存在
存在就是一针打下去，会过敏吗
花粉产生哮喘，可一说起藤野先生
我在课堂上又会变得沉默寡言

B

变得沉默寡言，又变得夸夸其谈
市民是什么，中心真的知道吗
如果从窗口望出去，一江春水
怎么就成了风景，正如花开花谢
那也是一步又一步的台阶，雨后
小心地滑，小心高跟鞋的后跟
踩着落英走过食堂和咖啡馆
这一针打下去会有什么反应呢
久雨必有舆情，但凡上去的
总要下来，问题是电梯总是超时
我们该到哪里去看大海呢
那根桅杆真的是我画的一棵树吗
在我们久久等待的时候，樱花
开满了市民中心的又一个雨天

C

又一个雨天，又一个春天
树梢上挂着十万份加急文件
让纸鹞飞上天要凭借好风力
室温控制的标准不断在变
唯有那几株樱花并不讲规矩
她想开就开了，想谢就谢了
超短裙和拾荒者都走进图书馆
谁又注意过他们身上的气息
很多人无处可去，才到市民中心
很多人靠刷脸，才进入了大楼
就靠着这幕墙，樱花也开始揽镜自照
抽一根古典的烟，地铁就进了站台
很多人打了个盹，就到59岁了
白发如雪，如樱花还带一点粉色
 
D

带一点粉色，沿着连廊就是散步
去党校培训一趟，回来找不到门
那是门禁卡失灵了，还是脸变了
樱花开过了，樱桃可在网上快递
可桃核还能回收吗，它又不易腐
两种不同的事物，装进一个口袋
来自五湖四海，不再敲一个饭碗
也要去解决比饥饿更严重的问题
回头看看樱树还在，那就没错了
正如一百年前，村口有一棵大树
如不遭到雷劈，它今天还会屹立
让每一个还乡的人还能找到方位
以避免导航一旦错误，人如孤魂
亦如手机卡，一同扔进了钱塘江
 
E

一同扔进了钱塘江，上游来的花
都说要参加即将召开的樱花大会
那就先开预备会议吧，各就各位
在F座，百花们都已经到齐了
唯有春风又坐过了一站地铁
铅笔刀和钉书机都是不能携带的
包括一本被撕掉封面的诗集
是的，我有绿码我理应去参会
见证一朵樱花离开树枝后的旅行
那是唯一吸引我的，俯视和仰望
并不改变万有引力，花开之后
花还会回到我画的那棵树上吗
若干年之后，会纠结同一问题吗
樱花是什么，市民是知道的

F

市民是知道的，泳池一个来回八十米
转身再出发，一条咬住自己尾巴的龙
最后会因迷恋泳衣而压不住水花吗
随便给一个地名吧，珊湖沙或昭东
江北和江南，一首观潮的诗要押韵吗
还是为樱花而写吧，座签上的名字
皆是电脑打印，有几种字体可供选择
上一次选择了仿宋，好像它跟城隍山
城隍山上看火烧有了那么一点挂联
一西湖的水还是忙着淡妆浓抹总相宜
再想点新的句子吧，阅后即删
大潮来时，月亮也总是要圆个几天
还有多少人在等着冻结和摇号
那几个虚妄的数字啊，樱花是什么
 
                          2021.3.21-8.28
 

孙昌建，文学创作一级，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浙江省作家协会诗歌专委会主任，杭州市作家协会副主席，已出版诗歌、散文、纪实、小说和评论等文学作品三十余部，偶获小奖，不值一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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