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遍同安，拍下上万张老照片！这里有你的回忆吗？

《光阴的故事》 编导手记

文/陈加典

大学时期，校门口有家摄影馆，名字为“雕刻时光”。那时候觉得，这个名字取得真好。而真正感受到雕刻时光的含义，是自己拥有相机以后。那是一台入门级的单反，18-55的基础套头，却带给我最闪耀的“雕刻时光”体验。我想，喜欢摄影的人，一定懂得这里面的感受。那时候，摄影在我看来，是一种瞬间定格时空的魔法。

而这期节目的两位不同时代的摄影人，则更像是来自不同时期的“影像摆渡人”。

首先是颜立水老师的黑白影像：一张张黑白底片，恰似时光的铆钉，它们将飞速迭代的同安，锚定在文明的连续性中。那些消逝的古井、湮灭的渡口、更迭的市集，在胶片银盐的颗粒里，却意外地获得了永生。就像我第一次看颜老的黑白影像，瞬间惊觉：所谓发展，并不是对过去的覆盖，而是年轮般的迭代与层积。

那是个物质匮乏的年代，颜老用自行车轮丈量过1200个村庄。如今，我们生活的周遭，被公路串联，但每次出发拍摄前，总是需要一番挣扎：拍什么呢？用什么相机带什么镜头呢？很多时候，甚至会因为觉得器材太重而放弃。那么，拍摄背后的动力到底是什么？是为了提高摄影水平，还是为了留住一方风景，甚至是，定格某一瞬间的某一种情绪。

毕竟，对现代摄影来说，快门的获得太轻松，手机更是十分便捷。我们从未体验过，颜老的时代，白天拍完，晚上还要钻桌底冲洗底片。现在回过头去看胶片里凝固的时光肌理，却无意中，黑白的影像，变成了数字时代触摸过往的脐带。

拍摄节目的时候，我不时会被颜老身上的某种精神所打动：他的影像作品，像是徒步者的史诗。在他身上，我看到了上世纪文化工作者特有的“地质学家”气质。在那个没有无人机俯瞰的时代，他们习惯用脚掌感知大地的褶皱与天地的辽阔。当他说“今年还在，明年不好说”时，我突然想起他拍摄的很多古树：原来，他早已经将所见所闻的文化记忆，藏进了古树的年轮里。我真切地希望，颜老，您可以如古树般长寿着。还有那么多老照片背后的故事，等待您的亲口讲述呢。

很多时候，我常常会在夏海滨老师的身上，看到颜老的影子，也看到了，属于夏海滨自己的影像觉醒：当他苦心说服颜老整理老照片的时候，当他自费万元购置专业扫描仪的时候，当无数个下班的夜晚，他独自守着一盒又一盒底片的时候，我仿佛看到，夏海滨身上某种DNA开始苏醒了。

那是一种继往开来的传承：像在黑白底片跟数字记忆卡两个平行时空里架设一架桥梁。他坚持拍摄同安母亲河专题，这种近乎执拗的耐心，又何尝不是颜老“骑单车日赶九十里”精神的新时代新诠释。当他说“以前觉得差不多就好，现在要抓紧做”时，我仿佛看到：技术虽然不断在迭代，从未中断摄影人的精神传递。

两代人，一代面对的是寂寞的显影，一代人面对的是寂寞的影像扫描，打印。

看来，这两代人都深谙“寂寞”的真谛：文化工作不是花火般绽放，而是滴水穿岩。他们都坚信：所有孤独的坚持，终将在未来某个时刻，显影为集体记忆的底片。

影片结尾的重逢，是设计并寻找后的仪式感。我喜欢这种影像的链式反应：当颜老与卓来治老人握手的那一刻，现场的空气突然有了密度：那是跨越半个世纪的影像穿越。

卓老脸上的皱纹竟与照片显影时的银盐颗粒走向暗合，这也让我坚信的：影像不仅仅是对过去的存档，也是启动未来的密钥。

我突然明白，真正的“光阴的故事”，从来不是线性叙事，而是代际传承的光影“莫比乌斯环”——当夏海滨开始用8K摄影机记录母亲河时，颜老那些120 135底片中的古渡口、古树，正通过数字暗房在云端重生。而我们这些执镜者，不过是时光长河边的小小匠人，继续用镜头打捞文明的星火，等待某个未来时刻的记忆显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