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家家訓/文化系列（四）

三、崇文重教，以讀為榮

客家陳氏祖訓雲道：讀書為重，次即農桑，取之有道，工賈何妨。克勤克儉，毋怠毋荒，孝友睦婣，六行皆藏。禮義廉恥，四維畢張，處於家也，可表可坊，仕於朝也，為忠為良，神則佑汝，汝福綿長。倘背祖訓，暴疏棄狂，輕違禮法，乖舛倫常，貽羞宗祖，得罪彼蒼，神則殃汝，汝必不昌。

客家何氏家訓：訓禮，人禽之別，禮教攸關，凡在百行，安可無禮。大而見賓承祭，小而輯讓周旋，禮固不可不學也。人不知禮則上下無分，尊卑莫辨，相鼠之譏，何以能免。（注釋：相鼠——《詩·鄘風》篇名。《詩》序謂：“《相鼠》，刺無禮也。”古人常賦之以刺無禮。）

崇文重讀是永定客家人對中華民族傳統的繼承。“學而優則仕”不僅僅是孔子儒家思想的重要主張，也是歷代統治者“科舉取仕”的重要途徑。永定的客家人在南遷的同時，也不忘中原文化的觀念。他們初到客地山區，只能以農耕求生存。經過長期的生產生活實踐，他們深深體悟到：自己身處大山中，經濟和文化都比別人落後，在以農耕求生存的同時，還必須以“讀”求發展；要改變在當地所處的低下地位，唯有通過科舉登上仕途。“耕讀傳家”、“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等理念，成為永定客家人的共識；“學而優則仕”反映了他們企求改變現狀的強烈願望，也是他們爭當高貴的唯一途徑。所以，無論家族或家庭，從事什麼職業，掙錢除了維持生活就是為了“讀”。他們有了錢，為“讀”而置田產、建大樓、興學校，有了“學”才能代代富，有了“學”才能出人才，有了“學”才能從根本上改變個人、家庭和家族的命運。這是永定客家人崇文重讀的思想基礎。

永定客家楹聯集實用、觀賞、審美於一體，它成為土樓建築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也是永定客家人家訓家教的的一種形式。如振成樓的“振綱立紀，成德達材”、承啟樓的“承前祖德勤與儉，啟後孫謀讀與耕”、德興樓的“德教行修增世業，興詩立禮振家聲”、奎聚樓的“奎星朗照文明盛，聚族於詩氣象新”、順源樓的“順水通流皆學海，源泉遠發必觀瀾”，等等。

四、敦宗睦族，敬老愛幼

客家李氏家訓昭示：睦宗族：宗族吾身之親，千支同本，萬脈同源，如出一祖。不睦宗親是不敬祖宗，不敬祖宗則近於禽獸。凡我族人，切不可相殘相欺，以傷元氣。李氏是世界上最大的家族之一，也是永定的名門望族之一，幾千年來，這個家族能長盛不衰，蓬勃發展，與“敦宗睦族，敬老愛幼”的精神傳承是密不可分的。

客家王姓家訓有雲：夫言行可覆，信之至也；推美引過，德之至也；揚名顯親，孝之至也；兄弟怡怡，宗族欣欣，悌之至也；臨財莫過，讓之至也。此五者，立身之本。王姓家訓推崇“信”“德”“孝”“悌”“讓”，彰顯了永定客家人的“孝悌”精神。

客家蕭氏家訓諄教：忠孝節義，綱紀人倫；孝敬父母，贍養終身；夫婦和順，振興家庭；弟兄友愛，妯娌相親；敬老慈幼，和睦相鄰；德智並重，教育兒孫；遵紀守法，辦事認真；勤勞儉樸，生活安寧；莫犯罪惡，奸盜邪淫；匡邪扶正，平等待人；清政廉潔，務本修身；好學立志，為國為民。

敬老尊老是中華民族的傳統美德，客家人創造的不少俗語諺語也體現了孝敬先賢的美德，如：“有爺有哀（娘）金銀寶，冇爺冇哀（娘）路邊草”、“千跪萬拜一缽香，唔當生前一碗湯”、 “敬老得福，敬禾得穀”、“養子要教，養老要孝”、 “家有一老，勝過一寶”等。客家人比較注重對濃濃親情和友情的回報，強調彼此之間的情義和義務，如：“人心換人心，八兩換半斤”、“人情大過債，鍋頭拿去賣”、“人情留一線，以後好見面”、“親幫親，鄰幫鄰，天下窮人幫窮人”等。而諺語“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食人一口，報人一鬥”、“幫人幫到底，送佛送到西”、“聽話要聽音，交人要交心”等就表現了客家人憨厚忠誠、與人為善、樂於助人的良好品質。

建造人倫之美的和諧土樓。一座土樓是一個大家庭、小社會。土樓客家人有敬祖睦宗、尊老愛幼的優良傳統。舊時，土樓客家人都有把列祖列宗的大幅遺相繪製懸掛在祖堂牆上供奉的習俗。農曆每月初一、十五日，老人、婦女會去燒香祭拜，以示對列祖列宗的懷念、敬重。大年初一，則由族長率領全樓男女老少參加祭拜列祖列宗活動。永定客家土樓不僅是客家文化的載體，也是客家文化最鮮明、最具代表性的象徵符號。它不僅是客家人的生活家園，更是客家人的精神家園。

承啟樓是人與人和睦相處的典範，擁有384個房間，除了大門和樓梯共用外，一座樓幾百個人長期共處，熱鬧非凡，其樂融融，最多時曾住過800多人，樓內居民還編有“樓中樓來天外天，住上人口近一千；陰陽八卦布其間，天地人樓和為先”的順口溜。

五、勤勞吃苦，儉樸持家

客家楊氏家訓誡勉：忠--上而事君，下而交友，此心不虧，終能長久。孝--敬父如天，敬母如地，汝之子孫，亦複如是。勤--日出而作，日入而息。鑿井而飲，耕田而食。儉--量其所入，度其所出，若不節用，俯仰何益。

客家馬氏家訓:修身宜靜，出言宜慎；持家宜勤，處事宜和。念此誓言，朝夕幹幹；子孫有志，尚法聖賢。

客家東洋村仰華樓羅氏家訓：安公守己，刻苦耐勞。孝敬父母，克盡子職。尊長愛幼，以敦倫理。治家儉樸，切戒奢華。教子有方，使明禮智。以奮讀書，力求上進。和平處世，睦族親鄰。待人忠誠，勿失信義。右計營生，生活安定。有志創業，事業有成。

勤勞節儉，艱苦奮鬥，這是客家精神的又一重要方面。這在客家人的日常生活和風俗習慣中有許多表現。

永定的“縴夫挑夫”見證勤勞吃苦精神。永定全境多山巒、溪穀，地形複雜。明清時期，交通落後，陸運靠肩挑，水運靠木船排筏。永定客家人的生活日用和當地物產，硬是憑腳力、肩挑、駁運與外地進行交流，上至上杭、長汀等閩贛內地，下達廣東大埔、潮汕直至海邊，橫出龍岩、漳州閩南一帶。幾百年來，從峰市的半山，到仙師的折灘、錦豐的蘆下壩、金沙的接應鋪、富嶺的水槽凹、龍潭的清風凹、高頭的佛子隘，一路灑滿了挑擔漢子的汗水；從高陂橋畔，到坎市街頭、撫市墟邊、湖雷渡口、縣城鳳渚、仙師宮旁，兩岸佈滿了駁船縴夫的腳印；金豐溪、黃潭河、汀江的急流險灘，見證了放排工人劈波斬浪、勇敢穿行的壯舉。因此，也可以說，是汀江激發了永定兒女吃苦耐勞、不畏艱險、堅韌不拔的客家精神。

客家婦女的吃苦耐勞精神傳為佳話。封建社會裏，婦女一般都要纏足，但是，在客家地區絕大多數的客家婦女都是從不纏足的。客家婦女總的來說可以用四句話來概括：“家頭教尾，田頭地尾，針頭線尾，鍋頭灶尾”。這四句話可以概括為客家婦女是勤勞、勇敢、相夫教子的一個美德的體現。在客家各地流傳的民間諺語，也是客家人進行艱苦奮鬥精神教育的生動教材。嚴酷的生活現實告誡她們對兒女要從小開始培養出刻苦耐勞的精神。

美國傳教士羅伯史密斯，曾在客家地區居住多年，他在《中國的客家》中認為：“客家婦女，真是我們所見到的任何一族的婦女中最值讚歎的事”。英國人愛德爾也在他的《客家人種志略》一書中評價：“客家婦女，是中國最優美的勞動婦女的典型”。一部客家人的歷史因客家婦女而添色增輝。

以上略引閩粵贛客家一些姓氏的家訓家規，從不同角度不同層面詮釋客家文化之精義，解讀其蘊含“勇敢無畏，開拓進取；忠孝禮義，愛國愛鄉；崇文重教，以讀為榮；敦宗睦族，敬老愛幼；勤勞吃苦，儉樸持家”之不朽的客家精神。

作者：肖中良

福建省作家協會會員，永定區作家協會主席，永定一中高級教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