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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山诗石“汪剑钊译： 俄罗斯黄金时代诗人关于冬天的诗
2022-01-21 00:00 阅读量:6k+
华人号：南方诗歌
旅途愁绪
维雅泽姆斯基
声音单调的小铃铛，
马车夫悠长的吆喝声，
冬天草原寂寥而幽暗，
云朵是天空的殓衣！
大地那僵冷的尸体
也被盖上白雪的殓衣！
你把自己的理智与心灵
带进一个无垠的世界。
在麻木不仁的闲散中，
在不寐和幻梦之间，
我的思绪陷入了
单调而无聊的惆怅。
我不寂寞，也不忧伤：
仿佛日常的工间休息，
但无法用口述的方式表达，
我为什么如此惊惶不安。
1830
遥远的旅途（1）
奥陀耶夫斯基
沿着笔直宽阔的大道，
小铃铛不住地摇响，
白雪落满一身的
莫不是一位小伙子？
不，那是一位姑娘，
像燕子在路上飞驰，
驭马奔跑……马蹄
溅起一团团雪尘。
貂皮大衣裹着身体，
心灵已飞向了远方，
一双充满忧思的眼睛，
流出了一颗颗泪珠：
忧伤不已……家中老母
也为她愁肠百结，
骨肉间永恒的离别
不由得肝肠寸断。
心注定受痛苦煎熬，
一颗心怎能分成两瓣？
它硬生生被扯裂……
遥远的旅途在她面前伸展。
但为什么这颗心坚定地
对着茫茫的草原眺望？
铁门重锁的监狱背后
等待她的是无限的悲伤。
“我甘愿与男友共坐牢房！”
美丽的姑娘心中默叨，——
“在墓穴似的幽暗中他是光明……
暴风雪，尽情地刮起来吧，
请将我带往他的监狱，
让我像一只归巢的小鸟，
我要飞翔，飞到他的身旁，
躲进他怀中，不为世人知晓。”
俄罗斯的雪落在巴黎
米雅特列夫
太棒了，俄罗斯的雪，太棒了！
谢谢你，你在这里飘落，
仿佛母语的一个单词，
你对一颗俄罗斯的心说出。
一颗炽热的心因此被点燃，
燃起对神圣祖国的热爱，
就此，一个迷人的幻想
在胸中愉快地翻腾起来。
我开始想念故乡的草原，
呼吸祖国冬天的气息，
发自肺腑地画十字祝福，
祈盼可以马上瞅一眼家园。
可你却逐渐在溶化，无论怎样
都不能把你与霞光一起保存。
不，这里的生活不适合你和我：
我们的生活在祖国，我的乡亲！
1839
北风止息
丘特切夫
北风止息……日内瓦湖上，
蔚蓝的湖水荡起了涟漪——
小船重新在穿梭行驶，
天鹅也再次在湖面游弋。
太阳整日烘烤有如盛夏，
树木绽露斑斓的色彩，
空气宛如柔情的波浪
抚爱它们衰朽的壮丽。
那里，在庄重的宁静中，
晨起就脱却了外衣，
白色的雪峰分外耀眼，
仿佛非人间的一个启示。
这里，心灵祈愿忘掉一切，
忘掉自己所有的痛苦，
如果有一天，在故乡——
可以减去一座坟墓……
1864
冬天的末日已经来临
丘特切夫
冬天的末日已经来临，
它还赖着不肯离开——
春天轻轻地叩击窗门，
要把它驱赶出庭院。
万物开始忙碌运转，
把冬天弄得疲于奔命，
云雀也翱翔在天空，
发出一串嘹亮的啼鸣。
冬天还在四下奔波，
对着春天不住地唠叨。
春天闹腾得更加欢实，
只是看着它放声大笑。
凶恶的女巫气急败坏，
随手抓起一把雪团，
对准那漂亮的孩子
狠狠掷去，撒腿就跑。
春天却并不在意，
索性用雪水洗了个澡，
她的脸颊更加嫣红，
与她的敌人恰成对照。
1836
途中
屠格涅夫
雾茫茫的早晨，灰蒙蒙的早晨，
忧伤的田野被一片皑皑白雪覆盖，
你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已逝的时光，
回想起早已忘却的那些人面。
回想起滔滔不绝的炽热话语，
那些如此热切、如此羞怯的眼神，
最初的幽会，那最终的告别，
低低絮语时那些可爱的声音。
回想起离别时奇怪的笑容，
许许多多遥远、亲切的往事，
伴随车轮不断发出的辘辘声，
惆怅地眺望辽阔的天空。
1843
并非拂过高空的风
阿·托尔斯泰
并非拂过高空的风，
拨弄着月夜下的树叶；
而是你触动了我的灵魂——
这灵魂像树叶在颤栗，
仿佛多弦的古斯里琴
（2）
遭到了毁灭性的一击，
被生活的旋风恣意撕扯，
呼啸着，咆哮着，琴弦断裂，
又被冰雪深深地掩埋，
但你的声音依然愉悦着听力，
你温柔的抚摸与轻触，
仿佛花瓣飘落时的绒毛，
仿佛五月之夜轻拂的微风……
1851-1852
白桦
费特
一株忧伤的白桦
在我的窗前伫立，
严寒真是自出机杼——
装扮得格外俏丽。
恰似一串串葡萄，
在白桦的枝头悬垂——
这通体的素衣银装，
令人悦目心醉。
我爱看一缕霞光
在白桦树上尽情嬉舞，
又不禁担忧：倘若鸟儿
将树枝的娇美抖落。
1842
美妙的画面
费特
美妙画面，
我倍感亲切，
白色的原野，
一轮满月。
高空的光，
闪光的雪地，
远方的雪橇
孤旅飞驰。
1842
我们重逢在长久的离别后
费特
我们重逢在长久的离别后，
从严酷的冬天中复活；
我们互相握紧冰凉的双手，
我们痛哭，痛哭。
但是，人的智慧却将我们
禁锢在坚韧、无形的桎梏；
我们经常相互对望，
我们痛哭，痛哭！
但在乌云背后露出了光亮，
太阳从黑暗中向外探顾；
春天，——我们坐在哭柳下，
我们痛哭，痛哭！
1891
又是一股看不见的力量
费特
又是一股看不见的力量，
又是一对看不见的翅膀
给北方带来了一丝暖意；
一天比一天更加清朗，
太阳在森林中绕行，
划出一个又一个黑圈。
朝霞闪烁透明的红光，
为白雪皑皑的山坡
罩上一层异样的光彩；
森林还在梦中沉睡，
鸟儿发出一声声啼鸣，
越来越激昂和快乐。
一条条小溪蜿蜒向前，
彼此呼应，潺潺流响，
匆匆流入回响的谷地，
在白色大理石的苍穹下，
汹涌激荡的水流
携带着快乐的轰鸣飞腾。
那里，沿着广阔的田野，
一条河流伸展犹如海洋，
比钢铸的镜子更加明亮，
小溪的水流汇入河的中流，
放飞一块又一块浮冰，
恰似一大群雪白的天鹅。
1859
乡村的冬夜
尼基丁
月亮快乐地
照耀小村庄；
白色雪地闪烁
蓝色的火光。
月光洒满了
神圣的教堂，
云层下，十字架
像蜡烛冒火光。
梦中的村庄
孤寂，寥落；
暴风雪深深地
掩埋了茅屋。
空荡荡的大街，
一片寂静，
甚至连犬吠
也不闻一声。
农人祷告着，
逐渐入睡，
忘掉烦恼
和沉重的劳累。
只有一间小茅屋
还有一盏灯点亮，
一个可怜的老妇
生病躺在床上。
她一直惦记
自己的遗孤：
一旦自己死后，
谁将他们抚育。
可怜的孩子们，
苦难无限期！
两个小家伙，
年幼不更事；
如果串门儿
经过别家院墙，
谁能有保证
不与恶人来往！……
眼下这条道
前程并不妙：
丢失廉耻，
把上帝忘掉。
上帝啊，保佑
可怜的孩子们，
给他们智慧力量，
请给他们支撑！……
铜铸的灯盏
闪烁微光，
淡淡地照映
圣像的脸庞，
老妇的脸上
布满了愁容，
在茅屋一角，
孤儿睡意正浓。
不眠的公鸡
在某处啼鸣；
长眠的时光
在子夜来临。
天知道从哪里，
一名凶恶的歌手，
坐着飞快的马车，
在田野上奔走。
悲伤的曲调，
哀怨的喧嚷，
悄悄地湮没
在寒冷的远方。
1853
注：
（1）， [ 十二月党人伊瓦舍夫参与政变失败被捕，被判决流放到西伯利亚。未婚妻卡米拉不怕株连，不畏艰苦，一路追随他来到流放地。她的事迹传诵一时。此诗便是作者向这位伟大的女性表示敬意而作。]
（2）， [ 俄罗斯古代的一种多弦乐器，类似中国的筝。]
汪剑钊 北京外国语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出版有著译《中俄文字之交》《二十世纪中国的现代主义诗歌》《俄罗斯现代诗歌二十四讲》《诗歌的乌鸦时代》《比永远多一秒》《汪剑钊诗选》《俄罗斯黄金时代诗选》《俄罗斯白银时代诗选》《记忆的声音——阿赫玛托娃诗选》等数十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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