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诗书画唱和,历来是中国文人之间交流的美事。在古人的诗画唱和中,常将诗题于画上,画家与诗人、书法家共同完成了美的创造。今天请大家欣赏唐寅九先生与少况的诗画唱和。本文原载于少况先生的微信公号“棱镜中”,感谢他的授权。
前言:
我的创作總是源于某种潜意识,但其中一些会变亮,变得有倾向性。花园是我近两年潜心关注的主题,由数十幅(也许更多)架上绘画构成,它们有明显的倾向性,是观念性很強的作品。
一个人年轻时喜欢去很多地方,但年纪大一些,便会在某个地方停下来,梦想着造一个自己的园子。
我的花园有十几种植物、一条宁静的溪流和一个养了上百条锦鲤的鱼池。观察这些鱼和植物是我每天的生活。这个花园每年都要经历台风與地震;狂风大作时,我喜欢坐在二楼的连廊看这片园子。台风过后,树依然挺拨繁茂,鱼依然鲜活优游。我心安于此,一幅接一幅地画我的花园。
少况写了不少与花园有关的诗,我画了这些以花园为主题的画,于是在《棱镜中》有了这个小辑。这些诗和这些画是否存在或隐或显的关联,有心的读者自会自己去看、去想。我和少况的精神背景十分相近,在我看來,在这个如此不确定的世界,每个人都应该有一处自己的花园,籍此或许可以看得见灵魂的来处与去处。如果要多说几句,则花园是对无常的响应,是隐幽的秩序与自然的原则,是飘泊半生之后的康复与休憩,也是对生命的责任与抚慰。当然,它远不于此,有些花园幾近于廢墟,满目苍夷,是人类心灵的荒芜史,是掀开头皮的记忆及不可回避的詩意與寓言……
年代:2020
材質:布面丙烯及水泥漆;尺寸:104*104cm;
年代:2021
材質:布面水泥、砂及水泥漆;尺寸:104*104cm;
年代:2021
材質:布面水泥、砂及水泥漆;尺寸:104*104cm;
年代:2021
材質:布面丙烯;尺寸:104*104cm;
年代:2021
洲长没有睡,也没醒着。出于怜悯,我们向荷塘借了一张叶子,榨汁,淋在他头上。怜悯是一种姿态,不涉及效果。
据一些无聊学者考证,那张借条用的是桑皮纸,但他们的门生们私下议论,质疑这个结论,理由有三:(1)谁也没见过实物,不能因为自己只知道桑皮纸,就说那是桑皮纸;(2)荷塘并非一位老人,荷塘应该是普普通通的养荷花的池塘。但究竟是谁养的荷花?门生们说,学术经费里最近可以增添道州朝圣一项,反正大家都有点无聊,不妨去做一番实地考察;(3)我们的存在最可疑,因为《洧水笔录》第三卷本来有一篇打算专门写我们的无厘头事迹,但考虑再三后,作者决定放弃。作者姓雷,他的缩影,经过几代说书人口口相传,最后得到一棵百年槐树树皮印证,曾经活跃于北宋末年和南宋初年,但在流亡途中,不幸毁于一次事故。我们存在于他的脑海,就像时间存在于人类的虚构。记忆之门,由于降水量陡增,正在接近腐烂。
在南华西街的协和医院,我弄丢了假牙,不但说话表达不清,个别字眼漏风,造成自我怀疑,而且由此进一步加重了我的思维紊乱。如果你现在递给我一把铁掀,我会赶紧抱住木柄,蹲在墙根下,不让风吹散沙土般的想法。
或者,我径直走到一个想法的另一端,经过中间那排蚂蚁产的卵,那些影像中发虚的白点。问题是,我无法用问号将事情卷起,如同大象用鼻子卷草,塞进嘴里。我的脚下土质松软。我是有点虚胖,但走路发飘的原因,更多来自于我总是在纸上乱画,既不是图形,也不是文字。昨天,我想穿过两棵柏树,看清对面山脉的走向,可是它们中间有一张庞大的蛛网。我一屁股坐在地上,虚脱似的。光如一大盆水,倒入薄薄的塑料袋,在空中悬着,随时会崩裂。
所以总是有一种锯齿形的感觉在半道拦住我。我的精神之父发给我的十个钢圈只剩一个了。水岸春城的两头杜宾没有出现。它们答应过我,要带主人一起来和我玩猜字圈地游戏。我的口袋里空空如也。
材質:布面水泥、砂及水泥漆;尺寸:104*104cm;
年代:2021
在一本厚达近三百页的短诗集里,我发现了许多虫子。他下乡那几年,我总觉得后背痒痒。夏收后,我专门跑进山里,可山门上了锁,锁生了锈,地下尽是白花花的鸟屎。我躲到古樟树下,戴上耳机,听麒麟童的《扫松下书》。风马牛不相及,是的,有风,远处田野里立着几头病牛,我一眼就看出。我曾经扮演过一只牛虻。
我没有多说什么,时间逼他左右开弓。“我父亲当年糊涂,火烧赤壁,可是他不知道,村里每家每户种牡丹,花瓣儿贴满墙。”上次房屋普查,我们意外发现许多年前的新闻。各家选择糊墙的报纸不尽相同。懒一点的,还在空白处写日记。我读到一则有趣的:8月6日,热得我一身汗,实在爬不起来,但锅里的面条煮烂糊了,绝不能让隔壁看见。他们鼻子不好,没长直。我曾经用墨绳量过,害得我喷嚏不断。附记:从这些文字,你应该看得出我读过几年私塾。
到头来,统计工作泡汤。石块滚落,每一块都带着尖叫,他赶紧拉过我们,向前冲去。
他没跟我来。他临时改了机票,飞往布达佩斯。我知道他的用心。
有人在角落里玩塔罗牌。那张长着大嘴的脸,压根不应该干这行!我在一次酒会上和她说了三盘奶酪,她还是咧着嘴,以崇拜的笑容忽略我,蔑视我。我有过几次感伤的经历,但那次翻车,我彻底累了。橘子滚落,让我想起格林纳达的教堂之夜。谁让我搭一辆装满橘子的车?
我下到滚烫的水中。我的绝缘外套即防止皮肤灼伤,又传导天地的能量。我抓过那个傻瓜头顶上的毛巾,揩去脑门上的汗。《冰经》里有记载,西方御寒,东方抗热。是理性和情感吗?我们都是自己的反面,只不过他没有明说。他从神庙外的地摊上,买下所有赝品,用来抵消他得到真经的福分。他在机场点了两杯卡布,把它们全浇在鞋面上:“你看,我没有方向,褐色的纹路昭显命运。”后来的事,我记得清清楚楚。
抽象画的目的是为了抹掉记忆,因为记忆太具象,太挤压内心的空间。我们靠更加模糊的边界呼吸。
当一个词到来,它颤颤抖抖,不像风景,像遮蔽风景的雾。
我认识寅九时,他叫定南,我叫伟庆。说来话不长,因为快四十年了,时间卷起了很多时间。前天夜里,我们在微信中聊到未完成。记忆是最大的未完成,需要闪现褶皱,圆圈,甚至实物。
如果你从一片璀璨中抹去自己,抹去记忆,看见一层层自己的记忆,你会试图抓住一些游离的词语,它们是诗集里的散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