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指尖：从熬汉到翁牛特旗（组诗）

从熬汉到翁牛特旗（组诗）
‖金指尖


○参观华夏第一村

梦见遗址上的孤独
并不是小青河那一簇古文明的火种

烈日下，从兴隆洼到红山
八月拥有青草下中华第一村的秘密

“一切皆有可能？”我们努力想象
文明在不同时代的分岔

从熬汉回来，你对我说
“时间生长许多丛林，都是祖国一部分”

绕过遗址上的光
我的呼吸跳跃着未知的蓝


○向日葵

一朵雄性的花
配上一张太阳的脸，乱了季节之心

何时种粟，问熬汉老大
十万亩地有多大也要问熬汉老大

在熬汉，七月不便行走
却以丹青，在宣纸上为一碗拔面泼墨

丫丫夹膜令我留念，举手投足的韵致
胜过十万风情的口感

荞麦和谷子，都是七月的青衣
高粱在红脸之前敲响戏台上的锣鼓

在四家子镇，向日葵已入戏
长在地上的太阳，高出了梵高的油画

温泉入汉帖，沸腾了八月的霸气
启功书院的镇纸，镇住墨宝上的功与名

谁为我解读《执手帖》
所言“不得执手”，为不得，或是不得？
风徐徐而行，天高地旷


○九色

天地九色
这是熬汉的胜利

数代人种草治沙，荒漠已变绿洲
聊斋在两指间隆胸
长出嫩芽，才会有征服细沙的痛
“那些浑天浊地的记忆
已经涅槃。”是的
熬汉人用坚韧顽强的意志
把沙漠变成了绿洲
谱写出黑白与赤橙黄绿青蓝紫的
九彩华章。沙尘汹涌之下的时光
被踩在脚下。是的
这是熬汉的胜利，从那些无法描摹的
战天斗地的故事里
我找到了熬汉人坚定的雄心壮志
和坚忍的毅力
为此，我们在九彩华章里
静静徜徉

○熬汉雄心

刮风
下雪
干旱

沙尘要荒漠
人类要青山
熬汉的雄心擦亮天空

菩提舍身，熬汉人奋不顾身人
追沙，沙丘变绿洲，瘠土变良田
绿色长廊完美胜出

鸟追沙，树高一丈，沙矮一尺
一株又一株沙棘
盛开沙漠之花

八月熬汉，夕阳不再是
黄昏烙出那张饼，灌木伏在山丘上
渴望一棵树滴下的露

半夜掩门的沙尘
早已拔除。努鲁尔山脉的因果之身
便是熬汉的绿色雄心


○文冠红茶

不要辜负它的燎原。就像
不想辜负文冠庄园那一杯红茶

在黄羊洼种植基地，风
拉着文冠乡的手不放，太阳

牵着风的纱裙不放
麻雀和百灵，从大片、大片果树上飞过
它们像追逐的孩童。而雨
忙活半天，也没下到我们脸上

政协主席牛成伦说
“是太阳拿走了水分”。采风车
沿着既定线路行进，引擎的声音加深思考
或许，在文冠庄园喝下的
正是熬汉
修成的又一正果

主治风湿热痹，筋骨疼痛，小儿夜遗
谁能拿走这道风景？


○六道岭防护林

防尘固沙，茫茫于野
绝对的绿，一片又一片
从山腰绿遍山顶，穿过我们身体

至此，我想在这巨大阴凉里归隐
隐姓埋名，让细微的风
起伏于松针和美学的绿浪

一场小雨被惊醒，在山间明灭
像一些鱼张开嘴
摆头摆尾，轻手轻脚游过六道岭

回到泥土和熬汉人手心
植树造林，一个甲子的汗水弹指一挥
落进谷物和面包。在熬汉

每个人都是一场透明的雨
原路返回，藏身坡坡坎坎的石头和杂草
陪我们下山、远行


○熬汉小米

以我为例
一个不掌勺的人
小米粥喝过多少已经无从计算
哪里出产小米
也不曾留意。但从没有吃出
鲁迅笔下那份苍凉
到了熬汉，才知道小米也是旱作物
且叫谷子。而四川
管稻谷叫谷子。熬汉人告诉我
只有熬汉
才有以地域命名的小米
——熬汉小米

熬汉小米，熬出了大自然的味道
那是泥土的清香


○在赤峰吃海鲜

沙子和水，是赤峰最爱
杏子和沙棘，是沙漠之花绝唱

那是8月6日，经赤峰回成都
我带走了熬汉的赞美与赤峰人的深情

不说飞机晚点那些事
却要说赤峰大地还将发生什么

此刻，我在沙河的芦苇上
听一滴水的鼾声，与一滴水的留念

王子海鲜酒楼相聚，是短暂的
隆重的晚餐，灯光下全画幅的长镜头

我记住了一杯酒点燃的火焰
也记住了一杯酒留下的远方

杯中融化的笑容，灿过窗外的晚霞
带着熬汉热温泉包围着我

我对远方说：嫂子，成都的沙河
是我的，也是你的，一杯酒在成都想你

这是一种光芒覆盖另一光芒
藏在血液里的收获

○青城寺

最早的香火，在1761年的马背上

彩绘的天空，祥云缭绕，俊马嘶鸣
神迹殿堂坐拥了蓝天之心

不说历史的斑斓和光环
此刻，时间化为我行走在采风之路

从景仰之道，风从青灯古佛的宏愿
与青城寺的祈祷中间穿过

青山没有辜负我的仰望，我看见
代代传承的香火越燃越旺

马蹄远驰——那是草原的血性
曾经盖过一千种鼓声

把烦心事交给大地之蓝
把奔驰的骑手和神，交给草原

如果你缺席，或接近这些美丽
也许只为缅怀不朽


○去草原

停车。观景。拍照
雨下在手背上，下在
一行人寻找翁牛特旗母亲河的路上
湿透了八月。把天空的甜
带给草原和草籽上的亿万万缕青丝
山脉对应土地
草色连天，以丰盈对抗沙漠，树木对抗摧毁
显示了翁牛特的决心
和耐力。我喜欢葱绿的气息
和那些名字：纯都布高勒，绍荣高勒，赛汉浑地……
它们留下丰盛的草甸
让我向往，穿越。倒伏下去的草告诉我
插足美丽是另一种伤害
对于翁牛特的好客，雨落在身上就会化开
就像马蹄在草原响起——
以一棵草的方式回到牧人们中间
让我终于明白
什么是大美


○少郞河

在灯笼河牧场
我不是一棵落地生根的蒲公英
却是爱三衩裆山的
另一种方式

用幻觉填平一个地域的名字
“不是自毁，就是他灭”
少郞河，少郞河，在灯笼河草原深处
我追问作家王慧俊先生
——此源何来？

已经没有耐心等候张三醉先生了
他窝在大巴车上写诗
写曾经的痛和忏悔
那是一代人对另一代人的爱，或者
儿子对母亲的怀念

遮蔽已经无用
我看见少郎河，以流淌的仪式和轻歌
带着一座花园移动

○灯笼河草原

我的左手，是一张床
这是我走在翁牛特旗灯笼河草原
唯一定型的想法

山色青黛，草地明净，风吹雨落的八月
我伸手撩动它们时，手心响起了
泉水的声音，草籽坠地的声音

它们，温暖，闲适
仿佛一场雨渡化了我越来越兴奋的呼吸
和几许落入镜子的白发

它们长高的时候，我在变老
我知道，草和水
是留给翁牛特旗最大一笔遗产

比摄氏37度体温更加从容的翁牛特旗
请在我的手心睡去


○芦苇河

不论枯荣，都有影子相随
不论深浅，都有韬略在身

沿着苇塘河，一群人走在翁牛特
走过羊粪与牛粪混在一起的味道

八月坐在荻花上
太阳拼命为我们添加阳光和柴禾

我只希望有一匹马陪着我
也许，马蹄下的闪电会唱情歌

从上游到下游，旅途仿佛一筐白面馒头
时间被我们反复发酵

草籽借着霞光重塑金身
一声吆喝，蝴蝶在我们眼前一闪而过

一闪而过的，不是这些风景
而是，被风扶着的花冠和不肯低头的苇子

它们舔着芦苇河的水面
旗帜鲜明地表达着草原的立场


○在浑楞草原

沦陷，不过一瞬间
就像一群蝴蝶沦陷于浑楞草原的花香
最后一滴露水
又一次，随月光陷落
陷落于那些从花骨朵到草籽实之间
一次次的倾斜之上

那是，一种形式覆盖另一种形式
一个美轮回另一个美
谁放弃这些海绵一样的草甸
谁就会失去骏马嘶鸣，和
翻飞、奔跑的力量、速度及信念

那是，月亮舍弃肉身
换取晨曦的光芒和斑斓，巨大的快感
需要把交配和繁殖权
交给自由的马匹，让草原的恒等式
回到马匹们中间

在一群马中扬起鞭子，草原更亮了
或许，无人作出最好的回答
但草原一定有


○草原之心

一个下午的安静
敌不过抵达翁牛特时的寒暄、问候
没有丝毫陌生感
下午六点，自来熟的诗人坐在窗前
放声歌唱

在掌声中经久不息
让我记住了主办方的善意、热情
刘女士典雅的歌唱，钻天鼠的脱口秀
他们都有一颗草原之心
让我醉了一场又一场
从想象回到现实，白恩杰的山西民歌
像烤熟的羊肉串
满室飘香

五天采风，抵达的过程
经历了从赤峰到熬汉再到翁牛特
阵阵风情小调落进最小一粒沙子，和
途经贡格尔草原最柔一棵草

金指尖（1964.12～），本名周剑波，供职于四川某省金融部门。现为四川省诗歌学会副会长、《四川诗歌》主编，创办有民刊《诗领地》。作品散见各级报刊杂志和各种诗歌选本；有诗歌获《诗刊》社、中国诗歌学会、羊城报业集团、《星星》诗刊、四川省作协等多种全国性诗歌大赛奖项；有文章获四川省政府、省社科院、省金融学会等多项优秀科研成果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