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成都法院 “闯”出一条专业化破产审判的法治路径

成都风貌 供图 CFP

本文为《中国审判》杂志原创稿件

文|本刊记者 常翔宇 通讯员 陈奇蕾

在2024年全国破产审判工作座谈会上，四川省成都市中级人民法院作为全国唯一一家中级法院作经验交流；在2024年国家发展改革委组织的营商环境评价中，成都中院牵头负责的“办理破产”营商环境一级评价指标继续位列全国前六……

一项项成绩的取得无不彰显出四川省成都市两级法院（以下简称“成都法院”）破产审判的智慧与担当。

近年来，成都中院高度重视破产审判工作，始终把深化破产审判改革作为改革创新策源的重要抓手，充分释放破产制度对经营主体的救治和退出价值功能。2021年4月9日，成都破产法庭正式揭牌成立，成为全国第14家以专业机构形式推进破产审判改革的法庭。成都破产法庭运行4年来，始终秉持“多重整、少清算”理念，持续提升专业化审判效能。

2021年以来，成都法院累计化解债务2125.65亿余元，盘活烂尾房地产项目53个，99家企业通过重整、和解等形式“绝地逢生”。

01

以革新破产方式保障“安居梦”

“通过破产程序加快停工项目复工续建，化解房屋交付、权证办理等矛盾纠纷，是司法保障民生的重要举措。要千方百计维护人民群众的合法权益！”这是成都市委政法委作出的明确指示，也是近年来成都法院以专业化审判服务保障“保交房”的工作重点。

“曾经，解决烂尾房地产项目主要依靠行政手段或督促企业自救。”成都中院副院长曾耀林介绍，“上述方式存在诸多局限性。例如，行政手段无法解封解抵，企业自救有心无力，市场化吸引投资能力差……”

近年来，成都作为超大城市，在建房地产项目规模巨大，涉房地产纠纷数量逐渐增多。大多数当事人选择到法院起诉，要求开发商退房还款。然而，即使当事人赢得诉讼，许多开发商仍无钱可退，购房人的权益难以得到实质保障。

如何破解困局？针对这一情况，成都法院通过协同各方研究决定，适用破产程序化解房地产项目烂尾停工纠纷，一体推动解决复工续建、交房办证等问题。

“房地产开发往往以设立项目公司的方式进行，这些项目公司本身不具有挽救价值，但它们背后的烂尾项目却承载了千万家庭的‘安居梦’。因此，推动交房办证是破产工作瞄准的‘靶心’。”曾耀林介绍。

成都法院聚焦实际问题，一方面，不断拓宽市场化招商、平台公司托底、购房业主筹资、施工单位垫资等融资渠道，根据项目开发建设实际，灵活采取整体出售项目资产、分割处置部分优势资产等方式为项目“造血回资”。另一方面，坚持“每案一策”的思路，通过选用最佳复工路径，有序开展资产清理、债权登记、解封解抵等工作，全力压缩复工时限。此外，成都法院加强过程管理，创新引进专业机构代管、代建项目，防止因管理不善导致项目“二次烂尾”。

通过上述举措，成都法院成功引入各类资金728.02亿元，帮助就业人员超9100余人，推动成都市实现税收10.6亿元。

此外，针对因土地抵押、查封等情况导致“交房未办证”的问题，成都法院将其一体纳入破产程序予以解决。“我们依法中止正在进行的诉讼、仲裁和执行程序，将项目资产归集于破产程序统一处置，有效实现项目‘止血’。”曾耀林介绍，成都法院创新“容缺办证”机制，实施“证缴分离”，全力支持购房群众办理产权证书。目前，成都法院已有效解决31个项目、21620户购房业主办证问题。

成都法院相关工作获得最高人民法院领导的批示肯定，被最高人民法院及四川省委、省政府全面推广。成都法院已然“闯”出了一条适用破产程序化解房地产领域矛盾纠纷的“法治路径”。

02

精耕细作研制蓉破“药方”

作为经营主体重生或出清的最后一道关口，破产程序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依法将符合破产实情的‘生病企业’引入破产程序，就要像医院为病人开方治病一样进行‘分级诊疗’，不仅要关注案件受理前的问题，还要关注案件受理后的办理效果。近年来，针对各类破产案件，成都破产法庭从立案审查端开始构建起一整套完善体制，确保破产案件的办理取得良好成效。”成都破产法庭庭长马丽莎表示。

成都破产法庭聚焦企业破产原因识别，修订完善破产案件登记立案审查规程等系列规范性文件，针对性解决人民法院在破产案件立案审查中的实务操作问题，全面提升审查工作效率。同时，主动检索关联案件，明晰债务人涉众、涉稳、涉执等情况，重点关注企业经营范围、核心业务、产品结构、销售情况及企业生产线运转、特许经营事项、经营牌照等信息，初步识别企业是否具备重整条件，并从公司类型、出资情况、股权架构等基本信息入手，做好债权债务基本盘面的预判。对于发现存在重大历史遗留问题的案件，先行寻求外部支持，并形成处置预案。此外，成都破产法庭还严防通过破产程序逃债的行为，进一步明确破产程序中逃废债行为界定、破产申请涉逃废债行为的审查、管理人的追收义务、相关人员责任承担、部门协调联动等关键内容，严格依法审查破产及强制清算申请。

截至目前，成都法院立案审查和受理案件数量稳步增长，共登记立案申请类案件2336件（含破申、清申字号）、裁定受理类案件1260件（含破、强清字号），年均分别增长22.7%、27.3%。

案件既要“进得来”，更要“治得好”。如何办好破产案件？

“进入破产程序并不是目的，帮助困境企业找准症结所在，因企制宜实施救治，助力企业重回市场，在促进就业、贡献税收等方面发光发热才是最终目的。”马丽莎介绍，“我们通过盘活无效、低效生产要素，不断做优增量、盘活存量，全面提高资源配置效率，加快推动产业结构升级”。

据了解，成都破产法庭陆续完善了31个规范性文件，涵盖破产受理、审理全流程，并自主研发“蓉破智审”系统，将规范从纸面落实到实操层面，让案件办理智能、透明、便捷，切实让人民群众对破产工作可及、可感、可得。

按照法律规定，重整案件受理后，要在最长9个月的时间内提交重整计划草案。然而，许多具有重整价值和可能性的企业经营和资产情况复杂，难以按时完成相关要求。为了进一步促进磋商谈判，便于准确全面识别重整价值、提升庭内重整效率，成都破产法庭深入推进庭外重组与庭内重整程序对接，已适用预重整机制推动36家企业重整。

同时，在案件审理过程中，成都法院对现有法律规定予以全面梳理整合，形成“全案简化审理”和“简化部分程序及事项”两种办理模式。针对影响破产审判效率的16项事务，逐一对时间、材料、工作内容等进行具体优化，允许一并处理资产处置、债权核查等关键环节，并通过非现场方式简化债权人会议成本。在此基础上，审理部门与执行部门进行深入融合、双向赋能，跨部门组建由执行法官、破产审判法官共同参与的“执转破”案件审查团队、简易“执转破”案件快审合议庭等，有效将执行阶段财产调查手段及成果整合到破产审查审理工作中。

在相关机制的助力下，成都法院“一揽子”化解债务超200亿元的企业破产问题，保障3.5万余名在岗职工的生计，最大限度地维护债权人利益；成都法院在39天内极限挽救身负1.9亿元债务、严重资不抵债的债务人企业，帮助其恢复正常经营；成都法院通过联合推介项目资产，实现79亩医学生态产业园区低效工业用地被7家投资人争先竞买，促使实际成交价溢价约40%；受最高人民法院指定，成都破产法庭率先探索信托机构破产重整规则体系，受理并高效成功审结全国首例信托公司破产重整案，一次性化解债务超353.9亿元……一个个标志性案件的审结，无不彰显出成都法院破产审判的高质效。

截至目前，成都法院简化审理案件324件，其中，4个月内审结的案件数量占64.81%；通过“执转破”方式移送审查受理的案件共计146件；关联可终结的执行案件共计5129件，极大地促进了执行案件实质化解。此外，成都法院正在研究出台中小微企业破产审理有关指引，探索打造中小微企业法治化、规范化“退出样板”。

03

扩大破产支持体系“朋友圈”

破产涉及企业经营的方方面面，如何真正实现破产程序的高效、便捷？成都法院给出了自己的答案——构建实质化、常态化的府院联动机制。

“破产案件的核心环节之一是资产处置。只有具备更加健全完善的府院联动机制，才能高效整合法院和政府部门的资源，确保资产处置程序合法合规、公平高效，也才能实现债权人利益最大化。”成都破产法庭法官赵云平介绍。

近年来，成都法院从涉税、涉社保、涉生态环境、涉公积金等与破产程序推进密切关联的领域入手，与各职能部门加强沟通，共同研究解决资产处置、税费申报、债权认定等实务问题。

为了进一步发挥管理人的重要作用，成都破产法庭在管理人的“选”“管”“育”各环节进行了大胆创新，推动设立成都市破产管理人协会。该协会设有12个专业委员会，涵盖业务指引、业务培训、监督和惩戒等功能。在最新建立的四川法院破产管理人名录中，成都法院破产管理人入选28家，占比高达80%。

“成都法院的这些举措对于我们管理人来说非常有利。例如，在税费申报方面，通过成都法院与税务机关构建的联动机制，如果某税务机关收到通知后，发现本机关不是债务人主管税务机关，应在五日内将债权申报通知转至相应的主管税务机关，同时告知人民法院和管理人。这大大提高了案件处理的效率。”成都恒和信律师事务所主任李正国如是评价。

这是成都法院不断扩大破产支持体系“朋友圈”的生动实践。立足于解决市场主体救治和退出渠道不畅、周期较长、成本较高等深层次问题，成都法院一边积极完善与各政府职能部门的联动机制，一边积极谋划办理破产社会化改革重点工作。随着成都市委深改委审议通过，由法院、检察院、经信局、住建局等24家成都市级部门联合印发实施的《关于支持深化破产审判改革 提升营商环境标杆城市建设能级的实施意见》（以下简称《实施意见》）正式发布，标志着破产审判改革已经被纳入成都市委的“一盘棋”。

据悉，《实施意见》包括健全完善危困经营主体救治机制等“六大机制”、23项具体改革措施。为加快落实各项核心改革措施，搭建更有成效的“大舞台”，成都法院创新破产事务“一站式”集约办理新模式，推动破产事务中心于2024年1月30日在天府中央法务区正式投运。

“该中心旨在高效整合府院协调、纠纷化解、资产推介、业务培训四种功能，提供法律咨询、政务办理、商业洽谈三大服务，致力于成为全链条、全周期、全功能的破产事务集中办理平台。”曾耀林介绍。

据了解，截至目前，已有7家府院联动部门、10家破产管理人机构及资产拍卖公司入驻成都法院破产事务中心，并常态化召开府院联席会议9次，分别就企业破产涉权证办理、税务减免、产权过户、债权审查、资产处置、管理人履职、信息化建设等24个议题展开研究，解决了15个实务问题。

“下一步，成都法院将以深化专业化改革为重要抓手，厚植城市发展核心竞争力，持续提升办理破产水平，推动成都市高质量发展取得新的更大成效。”成都中院院长杨诚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