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文史漫笔】从京都“最美观音像”到洛阳“最美观音像”

◆ 秦晶晶 蒋丰 　

据说，拜求观音像，可以“消除人们的各种痛苦和悲伤，引导人们获得幸福”。所以，抵访日本千年古都——京都的年轻人，大都会把“洛阳三十三所观音灵场巡礼”作为其文化巡礼路线之一。实际上，“洛阳三十三所观音灵场巡礼”，是指巡礼京都的三十三座供奉观音的寺庙。这项文化巡礼活动始兴于日本的平安时代，在15世纪的“应仁之乱”以后、特别是19世纪的明治维新以后，慢慢衰弱。2015年成立的“平成洛阳三十三所观音灵场会”，其目的就是要复兴这个古老的文化。

这三十三座供奉观音的寺庙中，其中有一座寺庙供奉的是“杨贵妃观音像”。日本寺院？杨贵妃观音像？这组合听起来多少有点奇怪。杨贵妃只是相貌出众的一介凡人，怎么会和日本的观音菩萨有所关联？这，还要从大唐诗人白居易说起。从平安时代开始，白居易的诗就在日本产生巨大影响，上到天皇，下到百姓，都对白居易的诗所着迷。尤其是他的《长恨歌》，引发日本人对唐玄宗与杨贵妃爱情故事的无限遐想，于是杨贵妃也在日本变得非常有名，渐渐发展出以她为原型的绘画、长卷、能乐中的谣曲等等艺术形象。

甚至有很多人认为当年的杨贵妃并没有被缢杀于马嵬坡下，而是在侍卫护送之下，东渡到了日本，在今天的日本山口县登陆，因此山口县在日本学界又被称为“杨贵妃之乡”。一句 “马嵬坡下泥土中，不见玉颜空死处”，更为这种说法增添了一种可能性。更甚者，日本著名女星，出生于山口县的山口百惠，号称自己是“中国杨贵妃的后代”。杨贵妃还被日本人认为是世界三大绝世美女之一，另外两位是：埃及艳后，和日本平安时代“六大歌仙”之一的小野小町，杨贵妃还被作为观音被供奉在了京都泉涌寺，由此可见，日本人对于杨贵妃的喜爱有多么浓烈。

供奉在京都泉涌寺杨贵妃观音堂内的杨贵妃观音像，高114.8厘米，面容沉静，头戴宝冠，颈挂璎珞，手执花茎，安详地盘坐于台座之上。据史料记载此尊观音像是由十三世纪上半叶，留学宋朝的日本名僧湛海请回日本的，后一直供奉在京都泉涌寺内。

我们看了这尊日本“最美观音像”，不禁想到了中国洛阳的一尊“最美观音像”。位于洛阳龙门石窟万佛洞前室南壁的一座像龛，里面有一尊观世音像，虽然此尊雕像并不完整，最能体现其造像神态的发髻以下至鼻子以上部位已被损毁，但因其窈窕婀娜的身姿、细腻流畅的雕刻，还是被众多参观者誉为“最美观音像”。

这尊洛阳“最美观音像”通高85厘米，跣足立于覆莲座上。面庞丰腴，发髻高束，长颈细腰，左手拎净瓶，右手持麈，尾搭于右肩，头略微向右侧，整个身躯呈S形，从其优美的体态就可想象其面容该是如何美好。幸运的是，这尊观音像完整时候的样子，被拍了照片留存下来。

中国洛阳龙门石窟研究院，近年来以历史老照片为依据，融合了三维数字化技术、颜色检测分析技术、传统雕塑艺术等手段，结合同时期同类型造像特征，实现了这尊“最美观音像”的虚拟修复及色彩复原。据龙门石窟研究院一位专家介绍，这尊观世音造像如此精美，和开凿的历史背景有密不可分的关系。龙门石窟万佛洞完工于公元680年，当时武则天已有了深厚的政治基础，她对于佛教的支持才得以成就“最美观音像”。据说京剧大师梅兰芳先生在塑造京剧“洛神”形象时，来到龙门石窟参观，从这尊观世音造像获得感悟，“洛神”得以重塑，给世人留下了难以超越的经典。

新冠疫情前，每年都会有很多日本人前往中国龙门石窟一睹卢舍那大佛和“最美观音像”的风采，其实早在20世纪20年代，就有旅居北京的日本摄影师专门为“最美观音像”而来到洛阳龙门，当年的摄影师岩田秀则虽然没有拍下“最美观音像”的完整绝世风姿，但其残缺的美也带给了岩田秀则深深的震撼。

残缺，虽然是一种遗憾，但遗憾之下，依然留有一种“残缺美”，断臂维纳斯是如此，洛阳“最美观音像”亦是如此。（2024年5月6日写于京都与东京，作者分别系中国河南科技大学教授、《日本华侨报》总主笔）